《叶深时见鹿》第43章


叶深还没看内容,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了。
他叹了口气,轻轻划开与一只鹿的对话框。
疯狂的三十多条表情刷屏。
活蹦乱跳的兔子、跳舞的鹿、趴倒的睡美人……
叶深忍住自己想拉黑的手。
从早上九点多开始,她先是隔个五分钟发一条,然后变成半小时、一小时……直到一点多发了最后一条。叶深看了看时间,下午两点半。
咕嘟一声,一只鹿又发了一颗心过来。
【一只鹿】:(心)
【leaf0919】:。
【一只鹿】:啊啊啊啊啊啊你活啦!
叶深不打算再理她,谁知才放下手机,就听到门被敲响了。
还能有谁?
女孩的脸从门缝里可怜兮兮露出来,“叶哥哥,你忙完啦?可以陪我去练舞么?”
叶深仰在椅子上,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就见女孩抢着举起手来。
“我知道你既不能教我练舞,又不能陪我一起练舞!”陶鹿生怕他搬出拒绝陪她打耳洞时用的逻辑来,求肯道:“可是你在,我会安心很多……可以么?”
见过女孩最狼狈的样子,叶深怎么会不知道重归花滑的第一步对她而言多么艰难,这跟打耳洞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叶深拎起笔记本电脑,拉开门。
陶鹿险些闪进他怀里,挂在门上避开的瞬间又在内心哀嚎——这该死的身体自然反应!为什么要避开!
她追着叶深,“你要去哪里呀?”
“在几层?”
“什么在几层?”
“你要去的舞蹈训练室。”叶深尽量保持耐心,长腿阔步往电梯走去。
“哦哦,就在十八层!”陶鹿笑道:“叶哥哥,你问话能别这么跳跃么?”她顿了顿又道:“其实基地这边原来就是冰场的办公室呢,现在他们不知道撤去哪里了——原来咱们以前就是邻居啦?不对,那时候你是不是还没来这里?缘分啊,妙不可言!”她嘀嘀咕咕,看叶深直接走了楼梯,也毫无异议地跟着。
楼梯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陶鹿笑嘻嘻道:“这种地方,总觉得应该发生点什么。”
叶深猛地想起昨晚脸颊上的吻痕来,警告地盯了她一眼。
陶鹿被他这一眼盯得莫名其妙,收敛了“放浪”的笑容。
叶深捏着薄薄的笔记本电脑,淡声道:“等下别逞强。”
陶鹿张张嘴。
“身体是你自己的。”叶深仍是淡淡的,长腿一迈,掠过最后两级台阶,“到什么程度,你自己拿捏。”他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陶鹿愣了愣,看他还单臂为她撑着门,虽然知道他是教养使然,还是心中一暖,笑道:“我知道。”她举起手来,“我保证不会逞强的!身体吃不消马上就休息!”
叶深想到那晚在冰场上,一遍遍摔倒又一遍遍站起来的女孩,对她的保证缺乏信任,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陶鹿却执拗,绕到他面前,还举着手,“真的,叶哥哥你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这倒是真的。
叶深垂眸看她两秒,挪开视线,已经看到了舞蹈训练室的招牌,边走边道:“又倒着走路?还没练舞,先摔个大马趴。”
陶鹿正过来,嘴上笑道:“我都能倒着滑冰呢,倒着走路算什么呀?洒洒雨小意思啦!”
陶鹿对舞蹈训练室显然很熟悉,领着叶深穿过在练功房外拎包等候的妈妈们,有种摩西分海的气势。她敲了敲练功房开着的门,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
“鹿鹿!”室长曲老师惊喜叫道,张着双臂迎上来。她三十岁上下,淡妆素雅,白衬衣阔腿裤,在一众穿着黑色紧身舞裙的漂亮小姑娘中间,反倒显眼。
曲老师迎着久别的陶鹿,那一众原本在练舞的漂亮小姑娘们却齐刷刷都望向了陶鹿身边的叶深,一个个舞也不练了,三三两两说着话,时不时红着脸偷瞄叶深两眼。
叶深单手插兜,拎着笔记本电脑看陶鹿和练舞老师讲述情况。周遭无数妙龄少女羞□□慕的视线,仿佛根本落不到他身上。他神态自然,只是嫌练功房灯光太亮,把棒球帽的帽檐又压低了几分。
他无知无觉也好,习惯了也好,陶鹿却不是瞎的。
她三言两语跟曲老师说明情况,忍不下去了,推着叶深手臂,“叶哥哥,你在外面等我吧——看,外面还有长椅可以坐。不然,”她闭了闭眼,痛心道:“你回基地也行。”
叶深微讶地垂眸看了她一眼——这小孩刷了三十多条微信,不就是为了让他陪她过来么?这会儿是又闹什么呢?他顶起帽檐,仔细看了陶鹿一眼,确认她说的是真心话,便从善如流,退出练功房,在外面长椅上坐下来。
好嘛,这会儿变成被众妈妈围观了。
叶深不言不语,把笔记本电脑往腿上一架,打开刚拟定初稿的规划书,神情自若继续干活儿。他静气专心的功力深厚,投入做事的时候,周遭什么都干扰不了他,这会儿周边妈妈们的小声议论、好奇偷瞄,都被他自动屏蔽了。
只有规划书上一个个黑色的字,扭动着画出了TK战队未来的蓝图。
规律轻微的键盘声,忽然冒出“嘭”的一声响。
这声响太过突兀,冲破了叶深潜意识里对“白噪音”的定义。
他正在敲键盘的手指猛地定格在半空中。
下意识的,叶深起身,几步跨到练功房门前。
门已经关上了,透过门上部的窗格,叶深一眼就望见了陶鹿。
她正一手攥着栏杆,一手扶着腰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纤瘦的背影、凌乱的发。她似乎闭着眼睛,手指在地上摸索——曲老师快步上前,捡起甩在地上的黑色发圈,递到她手中。她熟练快速地又挽起发髻,按着栏杆站起来,转过身——唇是笑的,脸颊上却又蜿蜒着水泽。
叶深顿了顿,目光挪回她眼睛里。
眼睛是笑的。
他不知何时握起的拳,松开了。
同一时间的颐园内,温医师却正在与陶鹿的妈妈卢碧华谈话。
“目前陶鹿的心理咨询,进程一直卡在腰伤这一块——她始终不肯告诉我受伤的原因……”
卢碧华目光一闪,低头回避。
温医师为卢碧华换了一盏新茶水,温和道:“我了解到陶鹿的爸爸有家暴倾向……”
“不是。”卢碧华拢着双手,忽然又去扶微凸的小腹,“不关她爸爸的事。”
温医师当然知道不会是陶振华打出来的腰伤,然而他却了解卢碧华对前夫病态的维护,以此来激卢碧华开口。
卢碧华顿了顿,叹气道:“是这孩子急于求成。您知道,花样滑冰这一块,能做四周跳的选手,也会尽量选择少做,以此延长运动寿命。但是鹿鹿要强,别人三周,她就四周跳,别人一个曲目一个四周跳,她就两个……过劳过强练习,小伤慢慢成了大伤,她自己也觉得丢人吧——从不跟外人说……”
温医师冷静记录着,温和道:“咨询这几次看来,陶鹿可不是个急于求成的性格。她有要强的一面,但跟急于求成是很不一样的。”他看着卢碧华,微笑悲悯,目光却如剔骨的刀,“是陶鹿爸爸对她寄望太厚了吧?”
“不,不是……”卢碧华瑟缩了一下,出神了半响,小声道:“是我……”她捂住脸,啜泣道:“是我害了孩子,是我鬼迷心窍……最开始知道鹿鹿有花滑天赋的时候,那种真心的高兴自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急于求成的人,是我!陶振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可我却一无所有,只有精心栽培的这一个女儿,只有她拿奖,拿越来越多的奖,拿越来越高的奖,我才会……才会……”她表述不出自己的情绪。
温医师适时补了一句,“才会获得代理满足感?”
“对!”卢碧华长吸一口气,擦去泪水,扶着小腹缓了缓,又摇头,“也不全是。”
母亲对女儿的情感,何等复杂,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她索性转而道:“要不是我给孩子压力……所以后来医生说再练下去,人都会废掉,我就怕了。那是我身上十月怀胎割下来的肉,我的骨中骨,我的心头血,我的女儿——有什么能比她的健康更重要?那会儿鹿鹿犯了牛脾气,是我硬压着不许她练了,一开始也好好的,谁知道我和他爸的事儿闹出来,孩子就彻底想偏了……”
温医师毛笔轻勾,温言徐徐,“孩子有想偏的地方,卢女士您呢?”
“我?”卢碧华愣住。
桌上那盏新茶水也已冷掉,澄碧幽寒,像一颗冻透的心。
下午三点多,陶鹿结束了不到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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