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存档有点卡》第134章


“这倒是清楚。”纪青盈嗤笑道,“当初蕙昭仪急病时说是‘中毒’,皇上可不是亲自赶了过去么。无论那到底是过敏还是自己用药,蕙昭仪最后白吃了一场苦,却什么也没捞着。反而是英昭仪借机得利,蕙昭仪心里不痛快是一定的。有关这两人过来请安的时间,绿竹你看着安排一下罢……”
纪青盈这边正与小苜蓿和绿竹说话,乾熙殿的御前中官便到了:“娘娘,皇上今日会提早回宫,德海公公打发奴婢前来跟娘娘说一声,劳烦您仔细预备接驾。”
纪青盈颔首应了,眉头却不由微微蹙起,仔细预备?靖帝每日里无论多晚处理完公务,都会回到昭阳殿休息,就跟下班回家的节奏差不多,她的衣柜里有一半都是靖帝的衣服。德海公公怎么会给这样一个提示呢?
那传话的中官躬身解释道:“今日皇上在朝会上接到了天祈园的奏报,太上皇的病情有所反复。皇上便提早结束了朝会,已经起驾前往天祈园探望太上皇了。”
“知道了。”提到肃帝,纪青盈心里大概就有数了,示意绿竹打赏这位中官再送出去,同时也吩咐小苜蓿去准备一下沐浴的热水与膳食。
太上皇遇刺事件绝对可以算是肃帝朝与靖帝朝之中最大的皇室丑闻,同时也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转折点。当时事态严重的地步使得包括纪青盈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太上皇已经命悬一线,重伤垂危,然而直到纪青盈自己的伤势稳定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得知,其实太上皇当时的昏迷是因为撞到了头,但是刀伤的位置与深度都不是特别严重。
经过夏苗之后三个多月的调养,太上皇的外伤早已经彻底痊愈,然而情绪却开始了剧烈的起伏与躁动。太医们会诊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个明确的结论,并不能确诊太上皇如今的情绪不稳定是因为头部的撞伤还是癔症的加重。而另一个推动太上皇病况与情绪的主因便是傅妙庄与恭王福王合谋刺驾之事,终于被太上皇得知了。
毕竟天祈园里还有恭王的生母,蒋太嫔。弑君刺父虽然是罪无可恕的死罪,但蒋太嫔到底是太上妃嫔,既没有娘家势力,也没有将来再翻天覆地的手段。所以当时靖帝为了缓冲一部分此案的流言蜚语,对蒋太嫔仍旧是以宽和为主,没有牵连太过。
后来太上皇的伤势渐渐好转,起初身边伺候的人还对于有关傅妙庄以及恭王福王等事含糊应对,后来便瞒不过去了,太上皇并不是先昏迷才被刺杀,他还是知道自己是如何遇刺的。另一方面便是傅妙庄与恭王福王的不见踪影,随侍宫监也实在没有什么借口。
几经拖延之后,蒋太嫔还是见到了肃帝。而蒋太嫔到底与肃帝说过什么,靖帝这边能知的却也有限。恭王夫妇已死,蒋家也已经受了牵连,靖帝总不好当真拿着恭王留下的儿女再去威胁蒋太嫔。关键是中书省的明旨如此清晰,外头的流言蜚语也永远无法彻底消除,便是不让蒋太嫔见到太上皇,只要太上皇仍在,有些爆发仍旧是无可避免的。
总而言之,蒋太嫔在面见了太上皇两三次之后也是开始卧病,按着太医的说法是只能静养延年,再换个说法就是活几天算几天。而太上皇的情绪与精神则是越来越不好,靖帝每次去探望太上皇之后,都是身心俱疲。纪青盈并没有问过靖帝有关太上皇的细节,因为不问也能想到,太上皇但凡有些清醒,定然是将一切的事情都朝着最坏的方向扣到靖帝头上,认为他陷害父亲、陷害父亲的妃子,也陷害屠戮自己的兄弟。
靖帝这条荣光万丈的帝王之路,到底是要走得多艰难。纪青盈越想越觉得心酸,索性便将露珠姑姑叫进来,给了她一张方子,吩咐露珠姑姑再去调制些熏香的香料,如今靖帝为了国事繁忙疲惫之外还要应付太上皇,也只能给他多准备些放松与休息的东西了。
露珠姑姑领命去了,纪青盈一个人在寝阁里,便重新拿出了前一晚没有做完的寝衣。当初她的品级很低,旧日技能未曾解锁的时候每天都盼着赶紧解锁些新技能,那时候觉得易容术、武功都很重要,如今看来却是这刺绣的手艺还有些用处。
因为纪青盈真的不知道,无论是有子无子,等熬到能够离开的那一日,她到底会怎么选择。纪青盈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盘算着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离了他,那在离开之前怎么也要给他留几件能做念想的东西才是。
尽力压下心头那些杂乱纷纷的思绪,纪青盈埋头穿针引线,左边的袖子原本就差的不多,很快也就缝完了。而这时外间熟悉的脚步声响起,纪青盈知道靖帝回寝殿的时候不爱叫人通报,也不意外,便将针线先收了才起身相迎。
只是这一转身,纪青盈看见靖帝的瞬间便是一惊——靖帝的左侧颧骨上,竟赫然横着一道二指宽的红痕。
纪青盈张了张口,还是压住了那答案明显的问题,转而吩咐德海公公和绿竹等人赶紧送冷水和帕子过来,手上就直接去扶了靖帝要他坐下。
靖帝没有说话,他身上显然没有其他的伤处,只是目光微垂之间满是疲惫,动作间也全然随着纪青盈,默然坐下,由着纪青盈为他冰敷那处外伤。
等到换了两次帕子之后,纪青盈才坐下望向靖帝:“有没有好一点?”
靖帝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伸手去握住纪青盈的手,显然是心里疲惫到了极点。
纪青盈看靖帝这样,心里简直酸楚难言,解锁记忆中那些有关靖帝身世往事的了解在心中翻江倒海,却实在不知还有什么言语能够安慰靖帝。靖帝是栾太后嫡出子女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养在身边的,也是与父亲肃帝和母亲栾太后接触最少的嫡出皇子。他内心里或许憎恨父亲肃帝的残暴冷酷,但身为人子,如何能够完全免去内心对亲情的渴望。即便此时此刻的太上皇对他再也没有当初的生死威胁之力,可太上皇仍旧是靖帝的父亲,永远都能继续让他痛苦难过。
帝妃二人又相对沉默了片刻,纪青盈索性起身将那间做了一半的寝衣拿过来,给靖帝比了比袖子的长度。
靖帝抬眼看她,又随手捻了捻那件寝衣:“你昨晚上做的,就是这件衣服?”
纪青盈点点头:“一直没给你做过衣服,便先从简单的做起。你喜欢么?”
靖帝唇角微微一勾,稍稍减轻了几分原先的疲惫与苦涩:“喜欢,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纪青盈听靖帝的声音低沉里带了点沙哑,便又转身倒了一盏菊露茶给他:“润润喉咙罢,你总熬夜,最是上火了。”
靖帝抿了一口,又望向纪青盈:“你不问问朕脸上的伤是如何得来的?”
纪青盈伸手去抚了抚他另一侧的脸颊:“天底下能伤着你的,还有谁。太上皇当年也算少年得意、登上储位后便一帆风顺,诛权臣、掌天下、歌舞升平了一辈子,自然是心高气傲的。去岁一朝病发,便天地倾覆,这样大的变化,就算是寻常人也难免性情暴躁许多。皇上如今忍一忍,就当做尽孝了。”
靖帝伸手与她相握,又默然了片刻,才重新抬眼望向纪青盈:“疼。”
纪青盈心里狠狠一酸,眼眶便热了热。面颊上的一道瘀伤,论起来自然不是重创,可靖帝再如何英敏沉毅,也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被太上皇重击在脸上的时候如何能不疼,而被父亲一刀一刀刺在心里又如何能不苦。什么帝王伤国不伤情、丈夫流血不流泪,那都是被逼到了没办法的时候硬撑给外人看的罢了。明面上说太上皇病情反复,神志不清,只是谁又能断定到底有几分是病中糊涂,又有几分是借病撒疯。
纪青盈轻轻探身,去亲了亲靖帝的额头,低声道:“你受苦了,我心里也疼得很。只是这位置太靠近眼睛,若是皇上等下不看奏章了,那涂些药油便闭目休息也好。不然就怕药油有些熏眼睛,看东西的时候会酸。”
“恩。不涂也罢。”靖帝起身,将纪青盈直接紧紧地搂在怀里,“让朕抱一会儿。”
纪青盈反手也去拥他,这温暖的怀抱她早已习惯了,只是此刻靖帝埋首在她肩上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当初靖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她第一次在重华殿成为东宫抱枕的那天晚上,发着烧的他也是这样,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
她知道,那是他无法宣诸于口的软弱与依赖。
“要不要躺一下?”纪青盈柔声问道,手上也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抚了抚靖帝的背。
“嗯。”靖帝松了手,下一刻就将纪青盈打横抱了,向床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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