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嫡》第20章


酬,便闲了没事儿……刚才去寻她的小子说,她正在茶房后头跟几个婆子围成一堆,地上散着些铜子儿碎银子。”
原来是去赌钱了。
阮宁向来知道大宅院的下人们都有这个爱好,但她不喜欢,便在院子里明令禁止了婆子丫鬟出去赌钱,没想到这奶娘竟赶着这个档口误了事儿!
阮母朝钱妈妈摆了摆手,“先将她带下去,锁到柴房里……还有那几个小丫鬟,索性是大房媳妇从江南带来的,怎么处置,便由着大爷夫人吧,只一点,莫要透漏出去……”
钱妈妈应声去了,奶娘的哭叫声越来越远。阮母又吩咐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绣茗,“女眷的宴席应该也结束了,你去将我刚才同大爷那番说辞告诉二房媳妇,都散了吧。”
绣茗便也行了礼出去。
“祖母,怎么不继续问了?”
阮母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的丫头,祖母也没什么好与你忌讳的,那孩子是中毒死的,想也是趁着没人那会儿被人得了手。祖母老了,心还跟明镜似的,呆了一辈子后宅,什么风浪没经过?太累,太累了……你继母是个不得力的,我原本想着等过几个月就将那孩子带到安顺堂去,日后也少些折腾,可谁知出了这等事……”
阮宁也有些恍惚,听了她的话默然无语,忽然想起那天青杏从花姨娘处回来,又同她说了那些玩笑话,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半晌,喃喃道:“祖母,要是甲干了坏事儿,但甲不是故意的,是被乙挑拨的,害的是丙,但丙也不是个好人,还害过乙……那你说,到底谁错了?”
阮母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世上的事儿哪有这么容易说清的,看清容易理顺难呐!况且人生下来,又有谁是非黑即白的?孔圣人的名声也是被人强安上去的,哪有什么圣人……罢,罢,罢,理不顺便不理了罢!咱们一老一小的,操什么心呢……”
阮宁咬了咬唇,她不爱多管闲事,况且这闲事儿她也没法管,若是没了脑子的出去嚷嚷,只怕更要搞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罢了,就跟着祖母缩一块儿当鸵鸟吧。
说到底,李氏母子跟她确实没有感情基础,甚至存在利益纠纷,她震惊伤感,也不过是前世一直生活在至少表面上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连着被两件超乎她想象的事震慑,且都是牵扯了人命的,一时无法接受而已。
她确实很难接受,她还记得前世单位上一个患癌的同事去世了,平日里跟他关系好的也没几个,那天办公室里却很安静,没有明枪暗箭,没有八卦琐碎,有几个眼窝儿浅的还抹了眼泪。
不是矫情,不是虚伪,只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
然而在这里,人命……
刀光剑影,防不胜防,说来这也是李氏的报应吧。
她摇了摇头,只管好自己在乎的人就好了。
再回头看祖母,她也在发愣,只是眼里的东西让阮宁看不透,“祖母?”
阮母回过神儿,阮宁虽疑惑,却也没多问什么,只道:“祖母,我先扶您回去歇着吧。”
她点点头,撑着拐杖站起来由阮宁搀着回去不提。
第19章 入空门
这几日大房这边真真儿是闹得鸡飞狗跳。
先是阮维命人将小儿子急病身亡的消息传出去,按规制把他下葬了,索性百日的小娃娃,连名字都没起,殡葬仪式简略,连哭丧这一步都省了。
接着李氏恢复了精气神儿,一顿乱杖打残了奶娘,将她撵回了家,此番基本上也废了。
原本李氏是想直接要了奶娘的命,把她扔到乱葬岗去,被阮维劝下了。
那奶娘是从外面雇来的,不是阮府的家生子,若按小儿子因病而死的说法,怎么都不至于将人打死。当然,事实是奶娘擅离职守让小儿子被人毒害,可这事儿绝对不能传出去——
前脚刚死了儿子,后脚就打死奶娘泄愤,明摆着告诉外人阮府家宅不宁。
本朝体制特殊,御史言官虽品阶不高,却可以弹劾任意官员。阮维平日里虽不拉党结营,下面盯着他的人也不少,又没有权势滔天的靠山,想要保住如今的富贵日子,做事自然得谨小慎微。
所以打奶娘一顿出出气倒也说得过去,给些银子压住便可,再冒头可就不行了。
至于那一群小丫鬟,都是李氏从江南带来的陪嫁。恰逢李氏父亲在京城安置好了铺子,将儿子儿媳留在这里料理,自己看过女儿便准备回去,阮维正不知如何处置这群丫鬟,见此刚好让李父将她们带回江南发卖了。
索性那里天高皇帝远,平常人家连京里有个什么官儿都不知道,光是来回就得几个月,饶是那群丫鬟再嘴碎,对阮府也没有半分影响。
明的处理完了,就该处理暗的了。
阮维这几日忙的可是脚不沾地,眼下就正带着人往萍姨娘住的地方走去。李氏比他心情更为沉痛,他怕李氏没个轻重坏了事,好好安慰了一番,好不容易将她劝在屋里,命几个丫鬟婆子照看着。
行至萍姨娘的屋子,透过纸窗只看见里面油灯昏黄,想到平日里温婉贤淑的萍姨娘竟能毒辣至此,他不由胸口一阵怒意涌动,跨步上前掀开帘子——却只闻见一股难闻的中药味儿。
萍姨娘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眶深陷,旁边一个小丫鬟正收拾了碗勺要出去,见他一惊,慌慌张张放下东西行了个礼,“大爷来了!”
这一喊,萍姨娘的眼也睁开了。她咳了一阵,眯着眼看见阮维,忙挣扎着要起来给他请安,身子却撑不起来,反而咳得更加严重了。
阮维见她如此,到了嘴边的狠话也止住了,皱眉道:“不用起来了,躺着罢!”
萍姨娘闻言双臂一软,身子颓然地倒在床上,苦笑道:“是妾身没用,如今竟连个礼也不能给大爷请了……”
“不必说这些!”阮维直视着她,面上隐忍着怒意,“我问你,哥儿是不是被你给毒死的?那不过是个三个月的娃娃,你何至于狠心至此!”
萍姨娘脸上诧异,随即眼里渐渐有了泪光,委屈道:“大爷为何要说这样的话!您子嗣不旺,自哥儿出生以来,岂不知我多为您高兴!我一心一意都给了您,到头来,竟落得这么一个名声!说这样的话污蔑我作甚——”
这么一番话下来,又是一通咳嗽。她字字句句诚恳凄切,再加上泪眼朦胧,面色憔悴,倒让阮维拿不定主意了,“我知你前些日子与她有一番计较,除了你又有谁……”
“大爷!”话还没说完,萍姨娘就打断他,泪珠儿已然冒了出来,“我在您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自我跟随夫人来到这府里,见到您第一面,就将一腔心意都给了您,只因不忍让夫人伤心,我便打定主意一辈子守着您二位,不再出嫁……哪知造化弄人,自夫人去后,我又喜又悲,悲的是她这样好的一个人竟不在了,喜的是终于能跟您表露心迹!咳咳——”
她说着,又猛咳起来,旁边的小丫鬟忙上前给她倒了水,又把她扶起来顺着气,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姨娘,您别急,慢慢说……”又转头跟阮维哭诉:“恕奴婢今日说句大不敬的话,姨娘这样温柔平和的一个人,前日子经历那样的事已经够可怜了,大爷何故逼她如此?”
萍姨娘喝了口茶稍好了些,忙拽住她示意不要再说,那小丫鬟只好扶着她不再言语。
此时阮维已经意动,萍姨娘倚在小丫鬟怀里,语气虚弱,“我这些日子已经是废人一个,连床都下不得了,大爷要是认定我是凶手,要杀要剐……便随您吧!”
说着,她双眼一闭,满脸泪水。
阮维不曾处理过这种事情,又听她说了这么些话,有情有理,不觉心软下来,刚开始的念头也打消了。
“没有最好,若是错怪了你,我自会给你个公道!”说罢,转身出了门。
帘子啪的一声落下来,屋子里忽然安静,萍姨娘眼神黯淡下来,摸着肚子喃喃道:“我还要个什么公道……”倏忽唇角又莫名一弯,“小菊,去把碗勺收拾了吧,我要歇下了。”
……
却说阮维从萍姨娘那里回来,毫无头绪,虽之前阮母说过不会插手此事,然而想到她管家数十年,事事明白,也不得不去安顺堂向她讨教一番。
阮宁素日爱赖在阮母这里,阮维来时,正看见她坐在石桌前喂兔子,便问了一句:“轩哥儿去哪儿了?”
阮宁笑道:“您可是忙糊涂了,轩哥儿前不久启蒙完了,现今去了族学同别人一块儿学习,这个点儿正在上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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