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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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虚先生年已半百,发鬓斑白,由于常年习武而显得精气矍铄,不悦地摸着胡子质问:“为师没有告诉过你,倘若他不听、就别再给他留什么听从的机会,若那鬼瘟传染开来,可不是咱们能应付的了的!”
许乔垂头丧气,拧巴着俊俏的小脸低头道:“我是打算杀了他,但是昨晚那红衣姑娘偏偏出现,说什么也要护着小乞丐,还对我亮出那不知何路的金线……我想着倘若鲁莽动手,万一输了岂不是灭我门威风?而且那姑娘还有块奇异红玉,说是可以治疗异鬼之伤,小乞丐带了一晚后伤口果然愈合,所以……即便回了南陵也无大碍吧?”
“灭我门威风?我看你分明是怕自己吃了亏,技不如人还讲得如此理直气壮,真是个废物!”惊虚先生从椅子上猛然站起。
多年来许乔没少被他棍棒教训,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师父饶命、师父饶命!”
惊虚先生恨铁不成钢地瞥开眼神,皱眉道:“金缕丝乃北海穆家独门暗器,穆家败落,此技也早已失传多年,那女娃娃可是姓穆?”
“听闻她姓沈,叫沈桐儿,看起来柔弱娇小,但是昨晚被异鬼踏在脚下还能安然无恙,玩弄着那金丝将其碎尸万段,可怕的很。”许乔满脸战战兢兢的模样:“师父,异鬼真的来了吗?我可没有阴阳眼,我……”
“休得胡言,你且去城里探探姓沈的来路。”惊虚先生满脸凝重,摆手便不打算再与这没用的小徒弟多说了。
许乔得令后马上拿起剑来匆跑出去。
其实也不怪他胆怯,世上神府虽多,真有阴阳眼的御鬼师却凤毛麟角——如果连异鬼在哪里都看不到,又何谈诛杀呢?
在这南陵原的方圆百里,大概也只有师父他老人家能靠得住?
许乔虽未亲眼见证异鬼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光听那坊间传闻便已吓得胆寒:异鬼连喜临门那石头建的百年酒楼都能一爪拍碎,肯定比老虎之类的猛兽厉害的多吧?
难不成……难不成真是从阴曹地府爬出的修罗饿鬼?
尽管这夏日酷热难熬,但琢磨至此,许乔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匆匆地朝南陵原去了。
4。十株魂尘贵几何
每座历史悠久的城镇都是饱具顽强韧性的,尽管昨夜发生那等骇人听闻的血案,但在急雨之后重新迎来和熙日光的南陵原,又欢喜地恢复了往常的人声鼎沸。
尽管酷热离开夜色会更加难熬,但丝毫不影响那香车宝马的川流,与此起彼伏的叫卖。
将小乞丐平安送入之后,沈桐儿便收起纸伞,若无旁人地走在街边闲逛。
她看到粼粼的河水之上横着座雕刻精美的石桥,不由快步上前凭栏眺望,然后抬头嗅了嗅空气里弥漫的荷花清香,喃喃感慨道:“果然还是白日好风光。”
然而路边行人见了她,却没有这般轻松惬意。
大家表现出的情绪又是惧怕、又是敬佩、又是好奇,纷纷侧首偷看窃议。
“这不就是那个杀了异鬼的小姑娘吗?”
“她到底是谁,来咱们这儿做什么?”
“异鬼还会再出现吗?”
……
沈桐儿不是听不到,但她似无半点反应,享受够了送香的荷风,忽然转身走向河边的商铺行街,拦住位路过的公子,笑嘻嘻地问道:“不知南陵原最大的当铺在哪里?”
公子是南方人长身玉立的模样,有些紧张地后退半步:“前、前方有家通财庄,便是什么奇珍异宝都收的,姑娘不妨到那里瞧瞧。”
虽然沈桐儿长得格外娇小,一张圆脸粉雕玉琢,但她用金线吊起异鬼活活抡出去的怪力,已然震住此地百姓,如此文弱书生自然更是不敢造次,匆匆回答完问话,便步伐凌乱地逃跑了。
“通财庄……听名字倒是不错。”沈桐儿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无礼,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便款步前往。
——
倘若有什么地方能看尽人生百态,当铺定算是其中之一,每个进门而来的主顾,恐怕都曾体味过失意之味,眉眼间多少要带些憔悴之色。
然而沈桐儿却不同,她的眼睛依旧明亮清澈,笑容也依然乐观活泼,径直走到高大的柜台前,踮起脚来问道:“你们这里什么都可以拿来典当吗?”
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失笑:“小姑娘此言差矣,我们当然只收抵得上价的宝贝。”
“宝贝?”沈桐儿眨眨眼:“我这儿有些东西,也不知在你看来算不算得上宝贝,不仅有用,而且极难得到,但就怕你不识货。”
胖掌柜眯起眼睛:“姑娘且出门打听打听通财庄的名号,莫不是不相信在下的眼光?”
“所以,魂尘你们收吗?”沈桐儿露出大大的笑意,伸手将腰间的锦袋放在桌上,随着系带的拉开,立刻冒出奇光四射,照得店铺内亮亮堂堂。
片刻前还胸有成竹的胖掌柜顿时站起身来,险些把椅子撞倒,瞪着眼珠子说:“这、这是……”
“没错,就是异鬼死后留下的精脑,有解百毒之功效,特别对于那些感染了鬼瘟的病人,可谓是千金难求。”沈桐儿终于慢慢放下了踮起的脚,因为掌柜已经搓着双手从柜台后绕到了她的面前,笑成了朵谄媚的花。
很快,一盘果食,两杯清茶就被店仆端了来。
沈桐儿半点不客气,立刻落座挑拣着吃了起来,追问道:“收的话您开个价,不收我去别家问问,这东西在北方好卖的很。”
“其实姑娘昨夜威名小的早有耳闻,虽然南陵原一直太平无事,但这东西的金贵小的还是听说过的,玉京在最惨的时候传出过一首童谣,其中有句‘异鬼魂,三圭三’,说得就是这异鬼死掉只留下三圭三的魂尘,小的看姑娘拿出的锦袋小有重量,不知是装了多少魂尘?”胖掌柜擦着汗、说着话,就连称呼都自谦起来。
沈桐儿细嚼慢咽地吃了块酥饼,然后回忆道:“十圭重一铢,加上昨晚的,这一路我少说也攒了十铢吧,若不是南陵事事都要银子,才不愿意贱卖呢。”
“十铢?!”掌柜分外震惊,而后紧张道:“魂尘价值连城,我通财庄自然是愿意收的,只不过小的长这么大连异鬼都未见过,又怎可识得甄别魂尘之法,所以姑娘稍安勿躁,带我去请教下金银岛的陈掌柜,改日再商议也不迟。”
沈桐儿十分大方,听明他的意思便拿出手绢擦擦手指,站起来道:“那你便拿着魂尘去问吧,我改日再来取银子,留个字据便好。”
“这……姑娘实在是光明磊落之人,就不怕……”掌柜显然没遇到过如此随便的顾客,表情稍显哭笑不得,写字据也是写得哆哆嗦嗦。
沈桐儿又朝他露出开朗的笑脸:“没什么好怕的,曾经有个老货郎跟我讲过,做生意自来讲得都是一个‘诚’字,遇到守信用的我也会一言九鼎,遇到不讲信用的就让他尝尝背信弃义的后果,异鬼可诛,人且难杀?”
听闻这句话,掌柜不由脖颈发凉,不自在地咳嗽了起来。
“暂且告辞了。”沈桐儿拿起纸伞便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大叔?”
掌柜一个激灵:“姑,姑娘有何指教?”
“南陵原有什么好吃的?我尝了口酥,肚子饿了,好想吃肉。”沈桐儿讲这话时,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样简单。
掌柜松了口气,道:“出门右拐百步远,有座食阁叫云座,烹的是南国一等一的美食,姑娘入到里面提我通财庄的名号,自然可成座上宾。”
沈桐儿顿时满意离开。
恢复安静的当铺内还燃着悠悠的檀香,掌柜回到桌前迟疑地捧起那袋泛光的魂尘,面色如纸,随意嘱咐了店仆几句,就从后门偷偷地溜走了。
——
三只面盘大的鲜红和乐蟹被摆在盘中,衬以黄的姜、绿色葱和五彩碎椒沫,热气腾腾地端到沈桐儿面前,立刻引得她鼓掌欢笑:“好好好!看起来就很好吃!”
说完也顾不得再等别的菜,立刻摘下手上十指套着的奇异戒指,兴奋地剥了起来。
云座中的客人们全都因为她的出现而频频侧目,使得许乔背在暗处也不算明显。
他已然偷偷尾随过桐儿许久,端起白瓷酒盅浅浅地抿了口酒,嫌弃道:“这吃相,真是粗鄙之人。”
抱怨完毕,又忍不住盯向桌上的戒指:看起来不过是一串金光闪闪的小玩意,各自挂着红豆般精致的哑铃,拉出的线怎么会坚韧锋利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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