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第49章


“这是怎么回事?”齐彦之狼狈地整了整长袍,无语道:“我并不认得你妹妹,全是看在鹿家的面子上才多问几句,姑娘莫要胡言乱语。”
“你敢说你不认得!雪儿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吉瑞急切地说道:“她原本好好的,家书每隔半月都会寄来,风雨无阻,可自从告知我与此地的一名男子相爱后,竟变得杳无音信,找来找去,原来你就是那个男人!”
忽然被扣上帽子的齐彦之皱眉不悦:“这话怎么讲的,在下从未见过姑娘、更不识得你的妹妹,现今发妻还有孕在身,莫要传这些没有边际的话令她心焦。”
沈桐儿没想到齐彦之已有家室,更想不到吉瑞寻亲的结果如此,左顾右盼之后,插嘴道:“吉瑞姐姐,看起来齐老板确实是挺冤枉的,你既然是第一次到长湖镇来,又怎么能确认齐老板是你妹妹的恋人呢?”
吉瑞的手微微颤抖,从怀里摸出张被叠过几次的淡黄宣纸:“因为雪儿曾给我寄过他的画像!”
话毕她便将那纸举起展开。
众人借着岸边的火光一看,上面果然绘制着齐彦之临海眺望,其模样神态分毫不差。
沈桐儿不禁为此面露狐疑之色。
被倒霉事缠住的齐彦之简直有口难辩,未想家仆趁机慌慌张张靠近禀报道:“夫人听说了消息,已经过来了。”
果不其然,家仆的话音刚落,水商行方向便出现了几个掌着灯笼的丫鬟,被包围在中间的妙龄女子容颜姣好,腹部微凸,见面便大大方方地被搀扶着屈膝问好:“吴容见过各位贵客。”
“夫人啊,你怎么来了?这真的是误会一场。”齐彦之忙不迭地扶住她。
吴容朝夫君淡笑,而后看向吉瑞道:“前因后果我刚刚听说,碰巧路过便来瞧瞧,姑娘拿着张莫名其妙的画朝我们要人,实在和胡搅蛮缠没有分别,还是请回吧。”
吉瑞低头瞧了瞧画上的男子,又望向齐彦之,坚持道:“雪儿不会对我撒谎,也没必要制造这种谎言,您不如好好问问自己的丈夫做过什么!”
听到这话吴容并无愤怒之意,甚至气定神闲:“实不相瞒,小女子本也是位御鬼师,若非怀有身孕,这水商行的大半生意都要靠我打理,彦之不过一位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全身半点武艺没有,是哪来的胆子瞒着我做这种事呢?再者说,他除了要照料鲛膏的炼制,就是每日陪伴我与未出世的孩子,实在分身乏术,当真没有发生过姑娘怀疑的事情。”
“现在我妹妹丢了,只留下这张画像和几页书信,我怎么知道不是被你们夫妻二人所害?如果你们互相包庇,那岂不是在愚弄我吗?”吉瑞原本不算咄咄逼人的性格,却在见过齐彦之后不依不饶,此刻更是气急败坏。
吴容疲倦地扶住额头,摆手冷声道:“既然姑娘蛮不讲理,那我们也没必要以礼相待,在这长湖镇还轮不到你撒野,把她赶出去!再敢踏本镇一步,杀无赦!”
齐彦之在旁边小心翼翼:“夫人,你可不要动了胎气。”
此等纠纷鹿家断没有插手的道理,大家全在冷眼旁观,只有沈桐儿看到吉瑞被张猛拎着硬拽开来,急得欲言又止。
苏晟扶住这小姑娘的肩膀,皱眉阻止道:“够了,扑朔迷离之事,你管不了。”
——
却说好不容易找到点眉目的吉瑞被张猛等壮汉一路拖到破败的镇子外面,狠狠地丢出围墙。
她自然气急不服,站起来喊道:“肯定是姓齐的玩弄我妹妹年幼无知,败露后就和妻子害她性命!”
张猛面无表情:“随便你怎么说,长湖镇天高皇帝远,不怕死的话再进城试试!”
吉瑞瞬时间拔出腰中长剑,紧紧握在手里。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沈桐儿忽从天降,拦在两人当中说:“且慢!”
从头至尾只有这小姑娘伸出过援手,吉瑞尽管愤怒不已,却也强压怒火没再发作。
沈桐儿把她拉得离张猛他们稍远了些,然后劝道:“好女不吃眼前亏,这地方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打不过他们,就别再硬碰硬了。”
“不是打不过就可以不追究,难道我要不管我的亲人了吗?”吉瑞依旧激动:“雪儿在信中告诉我她所恋之人赤子心肠,干干净净,谁想得到竟然是水商行的狡猾老板?其间定有骗局!”
沈桐儿头一回遇到比自己还不理智的女孩子,被吼得愣了愣才道:“可我看齐老板的诧异不是装出来的,现在是他妻子要杀你,你还是暂且回避吧,这些银子是方才齐老板偷偷给我,让我劝你回家之用,不拿白不……”
她的话还没讲完,钱袋就被打落在地上。
吉瑞骂道:“我才不碰这等脏钱,谁知道你是不是和齐彦之一伙的!”
“我?”沈桐儿瞪大眼睛,顿时也来了脾气:“我若与他一伙还搭理你干什么,狗咬吕洞宾,活该你被欺负!我看你妹妹八成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吉瑞顿时挥剑朝她刺去!
沈桐儿根本没料到这姑娘会与自己动手,虽以最快的速度侧身躲避,却还是被划破了胳膊。
她翻身往后推了两三步,气得立即甩出金缕丝,捆住吉瑞的腰便把她砸到地上!
正当围观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不放心的苏晟终于露面,抬声说:“桐儿,算了!杀掉她你自己又要后悔!”
沈桐儿从来也没对同类痛下狠手的**,捂着淌血的胳膊委屈:“是她先砍我的。”
“这种自私的人只会把你的好意当成理所当然,不准再多管了。”苏晟非常厌恶地瞥了吉瑞一眼,便拉着沈桐儿回了镇内。
吉瑞趴在地上,含着眼泪低头喊道:“公子,我没有撒谎!为什么谁也不信我!”
苏晟当然不会回头。
吉瑞想象不到,一只对人类毫无情感的鸟根本不会在意她讲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伤了沈桐儿,在苏晟的世界中就已经成为“恶”。
不过此刻无需他动手,被独自抛弃在荒郊野外,本就离死亡的厄运不远了。
——
幽暗的烛火似是很难照亮长湖镇漆黑夜色。
苏晟在桌前将有了年头的油灯调了又调,才稍微提高它的亮度。
“不是有长明灯吗,为何给灭啦?”沈桐儿从里间沐浴完毕,擦着头发出来询问。
“暂时未搞清鲛膏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是远离的好。”苏晟向她伸出手:“上药。”
沈桐儿胳膊上极深的裂口已经自己止住了血,她捂着躲避说:“不用,过几天就没事了,我的身体向来比旁人复原的快。”
苏晟不理拒绝,用力把她按在床边,而后才小心地稍稍拽起她的袖子,低头涂抹从花病酒那里讨要来的药膏。
沈桐儿想起方才吉瑞的愤怒,主动承认道:“感觉我又做错了事,那位姐姐真不讨人喜欢。”
“无所谓对与错,是你自己本性使然。”苏晟回答:“只不过她随随便便就伤你,可见对你并不在意。”
“嘿嘿。”沈桐儿忽然笑起来:“因我觉得她有点喜欢小白呢,还拐弯抹角来问我与你是何关系,见我们亲密,肯心声别扭。”
苏晟抬起明亮的眼眸,似是有所期待。
然而沈桐儿却又将注意力移到别的事情上:“小白,你说齐彦之真的跟她妹妹……”
苏晟顿时黑脸。
沈桐儿摆手:“好啦,谁是谁非我都不再多问,好不好?”
苏晟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
沈桐儿抱住他的胳膊哀求:“快变回小鸟吧,我都受伤了,我需要毛茸茸的安慰。”
“咎由自取,谁要安慰你?”苏晟没好气地躲到一旁,又拿起桌上的鲛膏观察起来。
沈桐儿追在旁边道:“比起人家的爱恨情仇,倒是水牢里那些鲛人更叫我厌恶,这个水商行当真变态的紧,看得我毛骨悚然,要不是我有求于鹿家,肯定要去把它们都放回海里。”
苏晟放下油灯:“无谓的仁慈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沈桐儿咬住嘴唇沉思。
“等你长大就明白了,再怎么恨旁人的贪欲、那贪欲也不可能消失,这是生命的本性。”苏晟扶着她的肩膀,目光中透着悲伤:“别平白搭上自己的幸福。”
沈桐儿小声道:“但觉得对的事情总是害怕不去做,就会渐渐活成一个错误。”
苏晟走神了片刻,终于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是压抑不住太难熬的回忆,忽地伸手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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