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第51章


听到这里,全屋最失望的非沈桐儿莫属,既然鲛膏不过是谎言而已,那用它换赤离草的诺言自然而然也便不成立了。
“哼,不出我所料!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出现传说之物?”花病酒嗤笑:“如果生意没问题,他们断然不用趁着深夜在客房外装神弄鬼吓唬我们,但鹿家岂是这等山野村夫可利用的,这般便盼着我交钱走人?简直是春秋大梦啊!”
苏晟道:“但此地不存在官府管束,居民个个凶悍,那齐彦之能够成为地头蛇,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更何况见钱眼开之人,不太可能任你抬着金银全身而退。”
花病酒每每陷入沉思的时候,就会摸住腰带,因为那里藏着她的武器,只要能使出武器的日子,总不至于太绝望,她最后决意起身,抬起杏眸笑说:“那就先下手为强!”
——
自从来到长湖镇后,季祁便是种被安置在厢房好生照料,可惜他的外伤好了不少,却并无苏醒的迹象。
当夜赴宴前夕,沈桐儿背着苏晟偷去探视朋友,还带了束从院子里偷来的花儿摆在床头,叹息感慨道:“也不晓得这水商行到底什么实力,如果你还在的话,我们也多些胜算……真希望晚上一切顺利,若出了事,小白一定能全身而退吧……”
季祁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反应。
沈桐儿微笑:“只要小白没事我就开心了,虽然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但是……真的好喜欢小白呀……”
她说完,便扶着床沿站直身体:“以后我也会像季大哥一样厉害又可靠,保护起大家的,这回你一定要挺过来,好吗?”
季祁当然依旧没有回答。
沈桐儿帮他塞好被子,忽然嘿嘿一笑:“等你爬起来,帮我去跟小白提亲吧,我娘肯定不愿意我嫁给一只鸟的,万一为此打断我的腿可怎么办?”
说完她就活动了下十根手指,摩拳擦掌地赴宴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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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破败小镇被染上诡异血色。
然而水商行里却充斥着与本地格格不入的热闹,往来侍者端着果肉银盘,香气诱人,也不晓得这些奢侈的物资究竟从何而来。
沈桐儿哼着歌从长廊快步走过,结果还没到大堂,就被人从后面拎住衣领。
她回首发现是苏晟,立即高兴道:“咦,小白你终于舍得穿这件新衣服了,改名叫小蓝吧!”
虽然新衣朴素平常,但衬着苏晟高挑的身材仍旧玉树临风,无奈他表情不善,质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沈桐儿摊开手:“没干什么,随便逛逛。”
苏晟哼道:“那人是死是活,都不用你多担心。”
“嗨呀,季大哥那么惨,你乱计较什么?”沈桐儿搂住他的胳膊笑说:“小白穿什么都好看,等我回家就给你缝新袍子,之前娘也教过我呢。”
“给我……吗?”苏晟的气焰顿消,扶住蓝衣不自觉地弯起
43。山与海的传说
当齐彦之被花病酒劫持着上了东拼西凑的巨船之时; 沈桐儿才意识到:原来这几日大家的和平相处不过是种错觉。
他们各司其主、各为其命,本就与自己的状况截然不同。
但这般毫无准备地驶向大海,之前连半点准备都没做; 实在太过于冲动。
怎么可以这样呢?
不知老天爷是否为此显露了不祥之兆; 码头上的风变得很大; 吹到大家衣物飒飒作响。
眼见着水手们乘夜色纷纷登船,沈桐儿不安阻止道:“花姐姐,别这么鲁莽好吗?我们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就行动,万一是瞎编的怎么办?姓齐的又残忍又靠不住,这点已经无需证明了!”
“所以我才要带他一起出发,越是靠不住的人,越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就算编得出故事,他编得出这盏灯吗?”花病酒的态度非常自信; 自信到让沈桐儿感觉诡异。
正在她全然措手不及的时刻,苏晟竟然也扶住她的肩膀劝说:“的确; 即便最后没收获; 也比错过机遇要强,再说如有不测的状况; 我尽力带你回来便是。”
沈桐儿失去语言; 虽然明知小白有双不畏风浪的翅膀; 但船上还有这么多御鬼师,风又这样猛烈……
可惜悲天悯人是没有用的。
此刻状况容不得她再多考虑; 花病酒已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小丫头平时干干脆脆; 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反而畏手畏脚?你去不去; 直接给我个回答!天一亮就发船,反正我心意已决。”
沈桐儿无可奈何地低下头:“那好吧,至少我是在海边长大的,如果情况不对,你们一定得听我的话往回开。”
花病酒哼了声,不置可否地抱起胳膊,看手下把装着齐彦之夫妇的笼子抬到船上,才在背对着沈桐儿的角度露出略有深意的笑容。
——
却说被活生生赶出长湖镇的吉瑞,生存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姑娘因冲动刺伤了沈桐儿,自然也断绝了唯一的帮助和出路。
由于畏惧水商行的势力之大,她唯有藏在长湖镇附近的深林里伺机而动,却又为了躲避异鬼而被折磨得精疲力竭。
最危险的夜晚时刻,是最不敢轻易入睡的。
午时刚过,吉瑞谨慎地绕过树干上新鲜的粘液痕迹,终于找到处水源,蹲下来迫不及待地喝了两口。
如此下去定然是找不到妹妹了吧?
她难过地擦了下眼角,后悔当初不该和她分开讨生活。
两个人既然来到这世界是同时的,走又怎么可以分开走?
正悲伤的时候,身后死寂的林间忽然传来细碎而急促的声响。
吉瑞自小便在血腥的危险中苦苦挣扎,几乎没产生任何犹豫,就跃进水中朝着对岸急着游去。
一只异鬼冲开树丛急跃而出,低沉而恐怖的嚎叫声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朝她靠近,终随着落水声而变得近在咫尺。
幸而吉瑞水性不错,拼了命地冲到岸上,反身就是狠狠一剑。
饿过太久的凶残异鬼才不会这般反抗被吓退,它裂开满嘴尖锐的巨牙,用尽全力朝她撕咬而来。
吉瑞不如沈桐儿那般灵巧,却比她手辣得多,由于深知你死我亡的残酷,简直如同疯了般冲到它的面前挥砍。
好不容易见到食物的异鬼也不甘示弱,顶着剑伤怒气冲冲地将她撞飞。
失去平衡的吉瑞后脑重重磕在坚硬的土地上,被震得满口腥甜。
然而眼前状况不容她心疼自己:因为又有两只异鬼从对岸露出泛着红光的身体,寻着血腥味渡河而来,加入分食的队伍。
吉瑞忍着痛在地上翻滚到旁边的草丛中,回首丢出沾有剧毒的暗器,拾起剑便朝山坡上狂奔逃离。
毕竟异鬼一多,她就再也没有胜利的可能。
在生存面前,人的潜力是没有极限的。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许些天不曾进食、受伤虚弱的女孩子会跑得如此之快。
无奈再有潜力的人,在异鬼面前也渺小无比。
耳畔呼啸的风送来腐臭,吉瑞慌张中仓皇回头,看到那三只异鬼马上就要触到自己的后背,在惊慌中脚下一软,竟然踩空摔下几十丈的土坡!
她没法被控制的身体在乱石中横冲直撞,直接痛到喷血,终于被个灌木卡住的时候实在是再也动弹不得。
耳鸣中只剩下喘息的回荡。
神智模糊的吉瑞渐渐听清异鬼的吼声,绝望地闭上眼睛:雪儿,你是已经死了吗?自不量力的姐姐要来陪你了……
没想到那几只恐怖的怪兽并没有追随着跳下,反而在一阵徘徊之后扭头渐行渐远。
吉瑞的眼前完全昏花,根本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直到一根拐杖伴着双布鞋停到身旁,才吃力抬眸、渐渐看清月色下的景象:那是张苍老到只剩下皱纹的脸,以及双再也不剩清透的眸子……再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袭来了。
——
夜风夹杂着皂角的香味,若有若无地徘徊在鼻息之间。
吱呀,吱呀——
有点刺耳又很令人安心的声音怎么总是响个不停?
受伤后的吉瑞全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噩梦此起彼伏之后,才忽然急喘过那口气,从床边惊慌坐起。
原来夜色仍未消退。
这是座上了年头的竹屋,所有家具都是苍绿而潮湿的,唯有四处点缀的锦布色彩斑澜。
那位昏迷前出现的老人正坐在纺织机前忙碌,手指上的厚茧使得她动作显得稳妥至极,也不晓得这样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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