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哪有师兄好玩》第130章


窝里一点点变得脏心烂肺,却不给他指一条明路?
那个会伸手给他拦下一棍子的女人,早就因为不肯服从丈夫的命令,被“处理”了。
而他,自少年懵懂开始,连自己何时失恃都不知道,十余年来,吊唁都无半分理由。
他又怎么会需要这样的父亲?!
父子俩,总是能想到一起去的。
风鹤鸣一掌击出,巽离亦是出掌相对一击。两人乍一对掌,长夜便立刻抽身退出回廊。立足花海他便伸手一抹卸掉了眼里紫色膜片,一双幽黑眼睛凝视廊下。自袖中抖出一柄折扇,一甩打开,立在眼前挡住了掌风激起的沙尘。
那扇子乍看不过是白绢扇,然扇面上,隐隐泛着金属光泽。这是一把金丝扇。
星河影的目光,在这扇子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抬眼,正与他四目相对。
“果然是你。”星河影慢慢说了这样一句,剑千山带些疑惑看他,而“长夜”只微微一笑:
“久违了。现在怎么称呼呢?教主大人?”
星河影保持着沉默,凝视他片刻,忽然“嘁”了一声,转头又是盯着风鹤鸣与巽离对掌,只嘴里嘀咕了一句:
“还好你命长。”
巽离是从不懂何谓手下留情的,这一掌仍是运足内劲,却正被风鹤鸣接住。两人对掌不过片刻,巽离便是眉头一紧——
“你?!”
话一出,两人便是同时撤了内劲。巽离又是咳嗽了起来,捂着胸口弯着腰,一声声活像是肺里如破烂风箱一般。长廊逼仄,风鹤鸣振身一跃立在剑千山面前,抬手一甩拂去衣上尘土,开口又带着三分的笑意:
“师兄,之前我早早给你花海解药,现在三师弟我又帮你照顾得不错,这时候不帮我一把么?”
星河影直接是冷笑了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得了吧风鹤鸣,故意往地上铺一层水不怕我二十年后闹风湿吗?还有你用冰针扎我你怎么不说呢,师兄我跟你说二师兄他又欺负我!”
风鹤鸣这时候才施施然取出一柄短剑,回头看看星河影,唇边笑意一转:“不将解药凝进冰针里,我又怎么把解药给你?”
“戏做的挺足,可惜好像没什么用。”星河影说着,眼里是依然咳喘不住的巽离,“还不是被他一眼看出来了?”
“那就不是你我之过。说好的以你做饵引他松懈,待大师兄来此,顺水推舟演一出他要看的你与大师兄同门相残;待他现身之后,你二人与他缠斗而我偷袭。”风鹤鸣说得坦然,仿佛这并不是什么阴谋阳谋,不过是同门之间小小玩笑——
“可他偏生如此谨慎,一眼就看了破,我又怎么算得到?”
“尊的嘛?”星河影故意说了一句,恰似掉牙漏风的发音,带些玩笑的意思;而后又是看着风鹤鸣的眼睛,一字一字慢慢道:
“我怎么觉得,好像是你另有算计呢?”
风鹤鸣的唇角仍是带着笑:“天地良心。”
“良心不是早就喂狗了吗?”星河影这话说得意有所指,剑千山只略略敛眉,手里道心归崖剑带些冷光——
“这些事,还是容后再说。”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章 江渚渔翁
连不时掠过的微风,似乎都静了下来。花海里的香气浓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巽离在廊下慢慢站直身体,仍是带着低低的冷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分明是盯着风鹤鸣。
“鹤鸣……你果然不愧是我的儿子。”
星河影觉得,这要是换了自己,非得是呸上一口再跺他三脚,得是多大的脸这时候还说什么父子。风鹤鸣到底是和他不一样,听得这话反倒是笑了起来,还略略颔首似乎颇为赞同:
“这不是正可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么?”
他说着,手中短剑挽了个剑花,剑尖对着巽离,似是邀战。话已至此便是无话可说,巽离出掌而来时,星河影的身形已在花海之中飘然掠过,转圜缥缈如同鬼魅。而风鹤鸣却是振身错后一步,站到了最远处,也正让开了剑千山的剑路。道心归崖剑带着泠然清光,起手挽剑便是一剑刺出。巽离侧身一让,右掌一出直向剑千山颈侧切去。
这掌刀切来,看似是轻柔无力,正恰似柔风过柳春回大地;然而其中内力磅礴,却是内敛杀机。剑千山身形一侧引他这一掌追来,剑光一闪是星河影一剑破空,刺向巽离当胸空门。
“小心!他会左手剑!”风鹤鸣猛地出言一声,正是此时巽离左手拂过腰间,一柄缠腰软剑霎时抖出脆响,如银蛇猎兔恰似天际闪电,正扑向星河影咽喉!
一掌一剑,巽离正是一心二用分对两人。剑千山自不敢轻敌大意接他这招,身形一让挑剑刺去,正被巽离一掌劈在剑上。这一招正是折柳山庄三途折柳手的“松涛入柳”。道心归崖钝剑无锋,巽离这一掌上去,恰是一股强盛真气逆势冲击握剑的剑千山,震得他堪堪连退五步。
那一掌内力之强,甚至胜过问归途几分。逆向一股真气撞入他经脉,这股真气入体不深,然其运转脉络却与凌虚剑诀截然相反,顿时搅得他真气一乱。剑千山虽稳住身形,唇边却顿显丹红。
而另一侧巽离软剑抖出却是暗含机栝,甩出之后细密勾连顿成一柄寒光冷利的轻剑,正对阵星河影的火月流云剑。星河影仗着宝剑锋锐不退反进一剑与他对招,巽离便是提剑对阵。星河影眼里顿现血色,正是逆命心法运起至极。此刻之下,眼里唯有杀意。
剑势顿扬,涛涛如大江东去,亦犹万顷彤云泻来乱琼碎玉。星河影血红的双眼凝视巽离,剑势一招紧胜一招。以攻为守只杀不退,招招带着泠然寒意。剑锋所过,似有飞霜飒然。
——飞雪狂歌三十剑!
两剑相杀之际,剑千山亦缓过了那一股真气所制的不适。挽剑上前配合星河影的攻势一招紧似一招。飞雪狂歌三十剑他当然见过,前回雪狼堡两人合战达奚米冀,便是一次合作。然而巽离的武功正是融合逆命心法与凌虚剑诀,便似是时隔多年,不死神道武功终于巅峰相对。
但,并非只是与这两人的相对。
第三道冷风,自背后而来。
白纱斗笠薄边微动,便知是背后又有手脚。巽离手上银蛇剑顿化软剑缠住两剑一卷,侧身三途折柳手又是春风拂面一般,却非为折柳,而是要折断风鹤鸣那持剑的手!
却是血光森然,染红了那柄宽不过两指长不足一臂的短剑。风鹤鸣一剑斩下犹未收势,转是逆扬剑招,一剑挑开了巽离的斗笠。
便似是暗里的蟑螂乍见了日光,巽离手上软剑猛然炸出一股内劲逼退剑千山与星河影二人,转是刺向风鹤鸣心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风鹤鸣手里短剑自然比不得其三尺软剑。眼见剑锋袭来他掠身长退带得花海里乱花飘零,花瓣血珠一齐洒落,而漫天鲜花里,巽离的一张脸更为狰狞——
一半尚可见曾经如玉俊秀,肌肤白嫩恰似青春少女;
另一半却层层腐烂,一如深林里百年不见人烟的烂树叶子。
而风鹤鸣想必继承了他容貌的端正雅致,此时生死交关,却仍是唇边带笑。
直到剑尖已迫近咽喉,他的眼里倏忽冷光更强。没有人能形容他这时乍然的出手,电光火石亦或是白驹过隙,只是那剑光流过,他人掠过巽离身侧,短剑却贯在对手胸中。
原不过是眨眼的片刻,却似是过了十年。
一切都在静默之中,巽离仍然立在原地,直到风鹤鸣忽然开口,带些且轻且慢的笑意,却也带着阴沉狠绝的凶戾——
“父亲,这一世父子……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被剑气与轻功激起的花瓣,这时候才纷扬落地。也恰好有一阵风,带得满地花海凌乱。
剑千山忽然有一个奇妙的想法,也许这一地的毒花,原本只是白花,只是被太多的血染过,才成了红白斑驳的色泽。
但这些,已没有意义。
罪魁祸首,倒在他培育的花海里。
星河影原是沉默的,直到这时候,收剑在怀,忽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原来恩仇了断的时候……其实是轻飘飘的。”
恩仇了断……尘土化寂。剑千山的心里倏忽有无数慨然,却也什么都没有。风鹤鸣却是凝视着那张腐烂一半的脸,似是片刻茫然,而后却又转头,看着剑千山,带些苦笑:
“师兄,《长生典》遗毒如此,就让它在我们这一代了断吧。”
星河影微微眯着眼看他,剑千山却也沉默。一直作壁上观的“长夜”只低低一笑,嘴里说着去带走长夜,便迅速离开了多事之地。
“怎么了?”风鹤鸣带着疑惑看向他们二人,剑千山终于开口,一头如雪白发在风里乱了几缕,飘飞之时便更似天宫神仙:
“二师弟,你还有什么其余想说的,一并说完。”
风鹤鸣凝视他片刻,便是一个稽首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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