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有匪》第70章


她的伤很重,在陆离府邸上住了很久,陆离见识广博,道法丹术无不涉猎,就算是凡人的技艺也都精湛至极,仿佛这世上没有她不会的事。若无陆离点拨修炼之法,她大概也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突破至化神境界,陆离还给了她那枚通行令,说那是一个擅长丹术的友人所居之地,若是遇到疑难杂症,可以持此令牌去寻他帮助。
其实并不是没有任何端倪,相处久了,她渐渐发觉朱明其实并不如初见时那般温顺,实际上喜怒无常,性格恶劣,诡诈之术层出不穷,除此之外还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无论是样貌还是内在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发了脾气也不准其他人说她不体贴。而那时她已陷入太深,这些叫人不喜的品性,在她眼中也都变成了优点。
后来,她找回了兄长,报了仇,在五灵门等正道宗门的帮助下,一点点夺回太上七玄宫,那时候忙碌到喘不过气来,可闲暇中与朱明见面是她最为快乐的时光,重建太上七玄宫后,她推去了宫主之位,因为她想要与她厮守。
如果到此就是终局,那便是一段令人神往的佳话。
可岁月终是不会于原地停留,在短暂的无忧后,便是故事中经久不衰的桥段。
师父发现了她暗中与人私会的事,也发现了那个人是昆吾城二城主陆离。
陆离以男装示人,实际上却是个女人。
杜玄则是前去讨伐昆吾城后侥幸存活的人之一,他曾亲眼看着陆离微笑着将一个修士的脊骨一节节从身子里抽出,白净的面庞被血染红,恶鬼似的叫人胆寒。
而后就是所谓正邪不两立,杜玄则勒令墨沉香断绝与陆离的往来,然后带人埋伏在她与陆离相约之地,一见她出现就突下杀手,甚至还分派人去偷袭了昆吾城。
可陆离却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谋似的,非但没有受半点伤,甚至还有闲心嘲笑他们。
也是,陆离狡诈之名,丝毫不逊于嗜血和暴虐。
那天陆离没有像传闻中那样表露出狂躁暴怒,而是格外安静地望着她,眼中不复有暖意。
至此,恩断义绝。
墨沉香觉得,陆离那时候应当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不然那天她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即使那喜欢并不似设想中那般刻骨铭心——
百里宁卿劝她那番话,她其实早就心知肚明。
并非没有发觉对方不加掩饰的残忍,并非没有发觉那双略浅的瞳眸中大部分时候都装着冷漠讥诮,并非没有发觉朱明对待道义二字的不屑。
很早就隐隐有种感觉,她们终将殊途,可因为是葬送在自己手里的,所以她只能在泥潭中愈沉愈深。
一遍又一遍想着——
“如果我有勇气违抗师父就好了”
她叹息。
钟明烛一手托着下巴,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摸了摸鼻子。
还好我没有这样的师父——
她只有这样的感想。
第四十章() 
故事说罢,墨沉香静静地看着钟明烛,不知是又是在思念旧人,还是盼望着她说点什么。
就算这么看着我,我也没法把那个陆离给你变出来啊,钟明烛移开目光,再次暗暗嘀咕起麻烦。
她倒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说,幸灾乐祸、指手画脚一向是她的心头好,无奈她所想的,一个字都不好说出口。
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以及你那个师父还真的是够不要脸的——她甚至觉得陆离有够倒霉的。
先是出手相救,后是悉心照料,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好歹确确实实出了力,付了心,结果最后连个好聚好散都没。
简直就是个冤大头,谈个情谈出一身晦气。
可她修为不够,又没人护着,不敢在这吹口气就能弄死她的前辈高人面前口无遮拦,只能看了看天,又瞅了瞅地,最后无辜地眨了眨眼,道:“前辈可知道我师父去哪了?”
“她”失落在墨沉香眼中一闪而过,她收回视线,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她可能去合虚之山了。”
长离修为不高,但天资惊人,未尝不可能被羽渊仙子相中邀去合虚之山传道,否则也难以解释羽渊仙子为何会亲自前来讨人。
“合虚之山?”并非没有看到墨沉香眸的情绪,但钟明烛半点都不想理会,就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专心致志打听长离的下落,“说来,太师叔是怎么救走师父的?”
其实她一早就想问了,奈何墨沉香沉浸在过去里,她始终找不到机会开口。
“木长老找了羽渊仙子相助。”墨沉香稍迟疑,而后如此道,这事她自觉不光彩,加上还有千面偃牵涉于其中,她尚未想明白其中缘由,便也不愿说太详细。
“那百里宁卿死了吗?”钟明烛倒是没有追问细节,问的倒是这个。
“他们还活着,只不过受了重伤。”
钟明烛扫兴地摇了摇头,惋惜道:“啧,可惜了。”
听她竟是巴不得百里宁卿夫妇去死的口气,墨沉香眸中浮现出些许困惑。她此前有一事没有说,除却眸色,钟明烛的性子也和陆离极其相似,所以她才会格外在意这个天一宗弟子。
百里宁卿销声匿迹多年,此时突然出现,又莫名纠缠上她师徒二人,墨沉香有种感觉,钟明烛说不定和陆离有什么关系。
也许有血缘,也许是传人,混进天一宗有所企图。
她这般揣测不无道理,陆离当年进犯天一宗,最终却重伤而归,别人都道陆离就算侥幸苟活也不敢再打天一宗的主意,但她却知道以陆离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陆离修为不及陆临,但远比陆临狂妄,她那人,天生就不知惧为何物,怎么可能因为一时受挫就敬而远之。
但如今看钟明烛只可惜百里宁卿未死的态度,她又觉得自己想错了。
可能真的只是偶然吧。
毕竟天下之大,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劝道:“这中间大概有什么误会,我想百里宁卿应无恶念,此间主人离开前将庭中法器交给了你师父,此乃我亲眼所见,你也无需继续耿耿于怀。”
“怎么一个个都帮她说话”钟明烛小声嘀咕起来,心想那女人收了我师父当徒弟,送点法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当然知道百里宁卿一时半会不会为难长离,否则也不会赠灵酒传功法了,她记恨的是对方设计长离的事。
一想到长离为了救自己接受了百里宁卿的条件,她就觉肝里肺里都在冒火。
她才不管什么恩情什么报偿,莫说是一葫芦灵酒一套功法,就算是一百坛灵酒一百套功法,算计了她,又迫得长离做了本不会做的事,就该死。
墨沉香见她面上阴晴不定,便知自己的规劝全被当作了耳边风,但她与钟明烛非亲非故,也不好说太多,便转口道:“羽渊仙子将在合虚之山论道,化神修士以及各门派首脑都收到了邀请,你师父应该是随木长老去那里了吧。”
说完见钟明烛一副要追去的架势,便又道:“且慢,羽渊仙子论道,合虚之山必有结界,无传帖无法进入。”
“说的也是”钟明烛皱了皱眉,心情复而恶劣起来。
这羽渊什么时候论道不好,偏偏要选现在,真是不长眼,跟个论了道能飞升一样,她心中抱怨道。
在她看来,天大的事都不及与长离见面来得重要,所有妨碍她的人都要被她骂一句不知好歹,哪怕对方是洞虚大能也一样。
只是而今她实力不济,只能在心里骂几句罢了,这么一想,便愈发扫兴。
“唉,那我先回僬侥等着吧。”
拼死累活赶了那么久的路,最后只能空手而归,她在心中朝假想的羽渊仙子比了个粗暴的手势。
结果墨沉香也说要回僬侥,可以带她一程。
“合虚之山一去不知需多久才能回来,我须得先安排好阿玉的去处。”
啧,这女人就不能自己走吗?
就在钟明烛一边嫌弃一边思考没玉撵墨沉香要怎么带她时,便见对方手里拿出个精巧的银铃,轻轻一摇。
那银铃左右摆了一道,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至少钟明烛什么都没听到。
难不成是个哑的?
可她分明看到里面的摆锤撞上了外壁。
墨沉香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是五灵门御兽铃,传的不是声而是灵气,人耳自然听不到。”
“御兽,什么兽?”
钟明烛才问完,便见一头白犀从云中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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