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想复国》第26章


“更何况,即便如今路途多舛,复国多艰,只要有陛下在,就一定能够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的。只要前路还在,眼前的险境又算得了什么?”
穆崇玉微微一怔,他听到这样一番话,有些讶异,又有些动容。到最后,反是微微地挑起了嘴角。
“弘卿,既如此,今天晚上便要劳烦你们一事了。”
*
夜晚的穆宅阒寂无声,穆渊自下午出去就不见人影,宅子里仅有他安排的护卫把守各处。
穆崇玉傍晚时分尝试过离开穆宅,果不其然,受到了比平日更大的阻挠。腰间佩剑的侍卫挡在门前,不苟言笑,不再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薛景泓也四处探查了一番,他敏锐地感觉到宅子里的侍卫比之前多了一倍。
到底是哪里来的“危险”需要穆渊去这样防范?薛景泓感到隐隐的愤怒。白日穆崇玉和穆渊发生的争执,穆崇玉最终还是轻描淡写地告诉了他两句。穆渊居然以“保护”的理由拘着穆崇玉,这在薛景泓看来简直无法容忍。
崇玉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物,何曾需要这般不顾他意愿的“保护”?
所幸今晚,他们便将离开这个地方。
穆崇玉、沈青、李元善他们都扮作了侍卫模样,暗藏在别院不动。唯有薛景泓穿上了穆崇玉常穿的衣衫,待在了穆崇玉的房间里,准备诱敌。
这正是他们今晚的计划——薛景泓假扮穆崇玉,佯装作偷偷逃跑的模样,故意吸引穆宅里侍卫的注意。待他把大部分侍卫都引过去之后,穆崇玉、沈青等人再从别院悄然潜出。
对于这个计划,穆崇玉刚开始时是有些担心的。
“弘卿,你脸上有疤痕,又戴着面具,太引人注目,恐怕不太适合做诱饵吧。”穆崇玉不赞成地看着他,另一边又不着痕迹地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量,突然发觉薛景泓不论身高,还是体格都比自己强上许多,不觉面上一赧。
薛景泓发现这一点,心里微微一动,他忍不住凑近了去瞧穆崇玉略有些羞赧的脸色,愉悦地翘起了嘴角。
“还有,让弘卿一个人去对付穆宅如此多的侍卫,实在不妥。不然,还是换个法子吧。”穆崇玉不无担忧地说。
“陛下是在担心我么?”薛景泓愈发高兴,那露在面具外面的双眸也亮得仿佛落了细碎的星辰。他见穆崇玉点头,更是欣悦轻松地道:“面具摘了即可,至于疤痕,我自有办法。况且我自小习得剑术,又从军多年,自信一身武艺绝不会输给沈将军,还请陛下放心。”
“再者,陛下到此处不足五日时间,那些侍卫平日里也不敢直视主子容颜,想必并不能认得陛下全貌,只识个大概而已。今夜月色暗沉,定不会出太大的破绽。”
薛景泓如此说,穆崇玉才勉强答应。
到了夜半时分,正是人睡意上涌的时刻。穆崇玉所在的院落里却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
有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来到了院中。他眼疾手快地撂倒了房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然后走出了这座院落。
这回便没有那么轻松了。在微弱的月光下,侍卫只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一袭荼白锦袍披身,俊美无匹的面容隐约可见。
穆三爷要逃跑了!
那侍卫高喝一声,登时惊醒了整座穆宅的人。一瞬之间,穆宅里脚步、呼喝之声四起。
薛景泓微微一笑,他佯装作不识路的模样,在穆宅里四处乱窜,惹得追在自己身后的一众侍卫也似无头苍蝇一般团团转。
与此同时,穆宅里一个偏僻的角落,穆崇玉几人闻声而动。
这个别院本是安排给李元善住的,想必是觉得李元善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并不会出多大乱子,故而守在此地的侍卫数量本就不多。现在又被喊声引过去了一些,于是现在,门口就只有三四人而已。
穆崇玉与沈青对视一眼,两人分别撂倒两侧侍卫,李元善等余下诸人忙紧跟着走了出来。
只是现在夜色漆黑,穆宅里又到处都是花草树木,不好辩路。
幸好前几日侍卫虽对穆崇玉看得严,可也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他在穆宅逛过几圈,对这里的地形有大致的印象。
偶尔遇到几个跑过来的侍卫,穆崇玉几人便也连忙装作此地侍卫的模样,待骗过他们,方继续前行。
速度要快,待穆宅里所有人都被惊醒,点上了火把一齐抓人,就晚了。
穆崇玉此时不由在心里庆幸,还好这次只有他们几人进了临安,鹰头寨的其余兄弟们都好好地在临安城外,不须有此惊险。
只是不知,弘将军他能否顺利脱困?穆崇玉一行出了穆宅之后,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担心。
夜半时分,街上的客栈都早已闭门谢客了。他们一行又不好大张旗鼓地敲门,只能隐藏在街角,边跑边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穆崇玉却是要断后,一边在路上留标记,一边却是要等一等薛景泓。薛景泓只是计划中的诱饵而已,却并不是他们的弃子,他不能不管他。
然而等到拨云见月,夜色渐渐明朗起来的时候,仍不见薛景泓的身影,穆崇玉不免有些心焦。
他嘱咐沈青等人藏好,自己则走了出来,一路沿着隐蔽之处往回返。
沈青本想跟着,无奈却遭穆崇玉喝退。只得等在原地。
如此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穆崇玉才终于见到有一个人影略有些踉跄地从远处疾奔而来。
“弘卿?”逐渐明朗的月色下,穆崇玉恍惚看到一个分外熟悉的身影在向自己走来,他心里下意识一颤,竟有些不敢叫住来人。
那个身影却是听到了穆崇玉的声音,他脚步一顿,猛地背过了身去。
“弘卿,你受伤了?”穆崇玉回过神来,注意到薛景泓步伐有异,忙走上前来。
“不碍事。小伤而已,陛下不必担忧。”薛景泓背着穆崇玉说道。
穆崇玉怔了怔,许是摘除了面具的缘故,这个人的声音显得与以往迥乎不同,竟清亮悦耳了许多,而且透出一股超乎异常的熟悉。甚至让他觉得不久前,他一定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可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
穆崇玉心下正困惑不解,下一刻却见薛景泓转过身来,脸上又带上了那副面具。
“陛下,我们赶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他说着,许是一路奔逃之故,气息微微发喘。
穆崇玉点了点头,眼下躲避穆宅侍卫要紧,便暂且先把心头疑虑收起。他目光落在薛景泓似乎负了伤的腰间,眉头不由得紧皱,然后伸出了手。
“弘卿,你果然受伤了,借着我的力走吧。”穆崇玉不容分说地扶住了薛景泓的肩膀。
薛景泓有些怔愣。穆崇玉的力道并不太重,他的个头也比自己低了半头,这样的依靠显然并不牢固宽厚。然而,却很温暖。
他情不自禁地依着穆崇玉的力道,将自己的身体悄悄地倚向了他,然后静静转过视线,去打量穆崇玉在月光下的侧颜。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穆崇玉半敛的眉眼,和眨眼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彼时有月华洒在上面,这使那一双他无比熟悉的眉眼更添了几分动人。
半夜三更的街道上阒若无人,穆宅的侍卫竟好似也不再追来,一时间,薛景泓仿若觉得时光静止了一般。
过了良久,穆崇玉走得也有些喘了,他出声打破了这一时的寂静:“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有些好奇。”
“弘卿心心念念的那个南燕贵人,究竟有怎样的品格,才使得弘卿甘愿从北渝投诚到南燕?”
薛景泓的身份,即便穆渊不说,他自己本身也心有疑虑。这个人太古怪,自从在邹淳军帐中一见,他就感到这人的气质与众不同,身材伟岸却偏偏蒙面示人,前途无量却偏偏要弃明投暗。然而,每当他面对着自己时,他却又总能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人对自己异常单纯的关切。
就像是今晚,他竟可以毫不犹豫地以身犯险,只为了帮自己逃出穆宅。
穆崇玉心里说不出的复杂。他只能把这种种的古怪归结于薛景泓曾经说的,“有一个南燕贵人有恩于他”,然后他又将这种恩情天真地归还到了自己的身上。
薛景泓一时并没有回答,他似乎沉吟了好一阵儿,才苦笑了一下,道:“如果有一把尖刀挥向了他的脖颈,他首先不是仇恨,而是会去问那个拿着尖刀的人,问他你究竟有怎样的痛苦,才不得不去做这杀人的事。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理解和宽容博大似海。”
可也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旦触碰了他最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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