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自暗处走出,碧绿的眸子在触到白韶柳的目光时颤了颤,扭过了头去,不满的说:“凶什么凶,我这是救你!”
白韶柳掩去眼底情绪,语气却依旧透着冰冷,“她伤不了我。”
箴泽轻哼一声,跳到他面前,伸出爪子推了推妖狐的尸体,对他说:“你看她手里拿的什么。”
白韶柳淡淡地扫了一眼,“八卦刃。”
“对啊,虽然这东西确实不至于要你性命,可是你若着了她的道儿也不会好受,万一明天那姑娘醒来,看到一条大蛇在屋里,你觉得她会是什么表情?”
白韶柳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转过身去,“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箴泽毫不隐瞒的答道:“听见了。”
白韶柳微垂下眼,沉默半晌后问道:“那边知道我的消息了么?”
箴泽甩甩尾巴,“你才在这呆了俩月不到,那边还不到半天呢,怎可能知道你的消息。”
“那便好。”白韶柳淡淡道:“对了,你在人界呆了这么久,可攒了积蓄?”
箴泽碧绿的眸子顿时充满了警惕,马上否定道:“没有!我一只猫怎么可能有积蓄!”
白韶柳轻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可以幻化成人身了。”
箴泽顿时变得丧气起来,眼神哀怨的看着白韶柳,“好吧,是攒了一点儿,真的只有一点儿!”
“我又不多要,过几天你在她回家的路上随便丢点钱让她捡到就行了。”
箴泽不解的问道:“你干嘛不直接给她?还让我‘天女散花’?”
白韶柳轻声道:“我给她她不会要的,最多收个房租。”
“哦,看来她对你不是很放心。”
白韶柳的眼神黯了黯,转身坐到床上,对他说:“你把那狐狸收拾了就走吧,我睡了。”
箴泽的猫脸上一脸苦相,“每次来都让我做苦力……”
他一边碎碎念,一边用爪子触着妖狐的尸体,待那妖狐显出狐身之后,张口叼起她的身子,转身跳出了窗外。
白韶柳伸手摸去胸口上被妖狐刺出的血迹,殷红的颜色在月光下晃的眼睛生疼,这血对他来说,究竟是祸是福?
若是没有这血,自己只不过是一条懵懂的白蛇,根本不会有这些烦乱的心事吧……
☆、第25章 前世·神血
阳光恬淡而舒缓,远远的绿色曳曳摇晃,轻轻抖落一地树影。
林间一位男子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块约六尺长的长方形的梓木,木上有弦五十根,指尖抚过时便有弦音流淌,若水般流动,从耳边轻轻掠过,梨花含笑绽开,缀着满林碧色,缠绕成片片氤氲的芬芳,悠远而闲适。
男子双目微阖,唇角的笑容如风般温和,似乎是沉湎在这低幽的乐声中,满树梨花似雪,纷纷扬扬地落了满身,却有几片花瓣向相反的地方飘去,拥簇成堆,渐渐化为人形。
乐声戛然而止,男子微微回头,看着那花瓣中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轮廓,眼波似水,眉目温婉娟秀,丝质长袍显得那身形愈发玲珑,却也遮挡不住身下那条碧绿的蛇尾。
男子看着她这副样子,轻轻摇头,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说了多少次了,若是下界,就化成人的样子,把尾巴收起来。不然被人看见,当成是妖怪吓破了胆,岂不是要造杀孽?”
女子无所谓的笑了笑,甩甩尾巴走到他身侧,“用脚走路不习惯,再说这里人烟稀少,多是些山野精怪,又怎么会造杀孽呢?”
男子叹息道:“你这随性而为的脾性可不好。”
他的话传到女子的耳朵里,就像耳旁风一样吹一吹便散了,她丝毫没有听进心里去,只是好奇地伸手触了触梓木上的弦,问他:“兄长,这是什么?”
男子微微一笑,伸手拨弄着丝弦,轻声道:“赤帝素来喜爱音律,而今寿辰将至,为兄便想做个乐器赠与他,暂且称这乐器为‘瑟’吧。”
女子点点头,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他说:“说起赤帝寿辰,我刚刚才得到消息,听说共工也会去,这俩素来不合,也不知共工打的什么主意。”
男子微皱起眉,指尖自弦中划过,乐声已不似刚才那般悦耳,带着些许烦乱的心事,惊扰了一池春水,漾起阵阵涟漪。
女子似乎猜到了兄长的心事,手指抚上琴弦,微笑着转开话题:“阿妹也爱弦音,前些日子见渔人捕鱼时唱的那曲子十分好听,不如就借这乐器给兄长弹奏一曲,如何?”
“好。”
行云流水般的乐声从指尖飘忽而出,婉转而悠扬。男子动作轻柔的拂去落在她发间的梨花,女子转头对他笑,却在看到他手上的殷红时僵住了,乐声也停下,看着他掌中拇指般大小的伤口,皱眉问道:“兄长,你的手怎么破了?”
男子淡淡道:“刚才采木时,被树枝划破了,没什么大碍。”
女子低嗔一声,“还说我不小心,你不是也一样么?这林子里精怪众多,你的血万一被哪个不慎食去,那精怪还不得成神?”
男子听后微微一怔,低头思索半晌后说:“是我疏忽了,不过你也不要过于忧心,我这血虽然不是凡物,但若被那些精怪食去,与自身修为冲突,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又如何成的了神?”
女子撅了撅嘴,对他的话并不赞同,“活不下来倒还好说,万一活下去了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男子拨弄了两下琴弦,轻声道:“若是活下来便是天意,你我不好违背,干脆便封个神位给他,让他福泽一方。”
“这个主意不错。”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了欣喜的笑容,“他有了你的血,也算是兄长的后人了,到时候封了神位,把琐事交与他,兄长也可以经常带我下界来玩了。”
“就知道玩儿,这些天在下界呆了这么久,还没尽兴么?”男子的语气虽然带着一丝责怪,眼中却满是疼爱的怜惜。
女子盈盈一笑,“兄长不在身边我又如何尽兴的起来?”
男子微微一笑,将琴瑟收入掌中,拉起女子的手,向林子外走去,“赤帝寿辰不到三天了,我们早些回去准备吧,你这些天在下界游玩,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女子反握住他的手,“趣事倒是不多,不过我来找你的路上,看见了一条白蛇和一条金龙相争,两个斗了三天三夜,我就在旁边看了三天三夜。”
男子侧头问她,“它们因何相争?”
女子想了想,答道:“好像是金龙占了白蛇的地盘,白蛇不愿意,两个就打起来了。”
男子低声呢喃,“蛇类多为青色,能修成白身,也算不易,它们最后谁赢了?”
“当然是金龙了。”女子的面色上浮出一丝惋惜,“那蛇修为虽高,可又怎会是金龙的对手呢?我本想帮那蛇一把,可是你嘱咐过我,生老病死自有定数,叫我不要逆天行事,我就走了。”
“那白蛇后来怎么样了?”
女子叹了口气,“我走的时候它都奄奄一息了,被金龙逐出了地盘,赶去了林子西边的一处水塘旁边,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吧。”
男子怔了怔,急忙问道:“你说的那水塘旁边,是不是有一棵被砍断的梓木?”
“是有一棵……”女子话音刚落,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住男子胳膊,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的手就是被那棵树划伤的?”
男子轻轻点头,女子的眼睛里浮出一抹欣喜,“那你快算算,那条蛇有没有食你的血。”
男子微闭上眼睛,掐指算了算,再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怅然,“白蛇确实食了我的血,可它受了重伤,身体虚弱,承受不住那血的灵力,已经去了。”
女子有些丧气,“早知道我就帮它一把了,它食了你的血,要是熬过去了,就可以封神了。”
男子轻声道:“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你也别太自责,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女子点了点头,挽起他的手,踏着满梨花的香气,渐渐消失在了林间。
******
浅春的晚风透着微寒,湖面泛着粼粼水波,白蛇蜷曲在梓木旁边,保持着离世前的姿势,身子被月光照的苍白,孤独而冷清。
蛇的尾部微微隆起,露出半枚乳白色的卵,带着些许稀薄的血迹,愈发的透明了。透明的薄膜内,同样银白色的蛇形清晰可见,在膜内扭动着身躯,挣扎着想要出来,它已经在这薄膜中呆了三个时辰之久,今晚若出不去的话,它就会和它母亲一样,变成冰冷的尸体了。
奈何它的母亲已经死了,没有外力的帮助,它想冲破这层薄膜便是难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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