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师爷》第116章


救县太爷一命的大功劳,从此以后在九合的地位说不定就水涨船高,心里一时美滋滋,便未察觉傅云书只无动于衷地“嗯”了一声。
静默片刻,傅云书忽然问:“邵大夫,你可还记得,我之前找过你配了治断袖的药?”
“记得,”邵大夫连连点头,眼珠子转了转,试探地问:“是寇先生又吃完了,不好意思亲自登门,便托您顺道来问一问?”
听他提到寇落苼,傅云书胸前伤口又是一阵刺痛,他咧了咧嘴,道:“我想问问您这儿还有没有类似的药。”
邵大夫一头雾水,“类似的药?”
傅云书抬起无力的手,虚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若为情所困,可有一解相思愁苦之药?”
“这……”邵大夫为难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味忘情水,旁人伸不得援手,须得自己勘破。”说着,他想起傅云书昏迷时反复念的那个名字,很是同情地叹了口气,“其实两人若是两情相悦,又有什么误会解不开呢?大人若是真的无法忘怀,不如和朝雨姑娘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若能解开心结,岂不皆大欢喜?”
“什么?”傅云书原本只是漫不经心、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忽然听到他提到那个名字,浑身俱是一震,眼神如同由死转活一般,怔怔地看着邵大夫,“你方才说……什么姑娘?”
邵大夫一时心直口快说漏了嘴,以为傅云书心事被戳破,恼羞成怒,忙不迭心虚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道:“是……是……是大人昏迷中一直在念一个名字,老朽……老朽便以为……以为是傅大人难以忘怀的心上人……”
“我念的是一个什么名字?”傅云书定定地看着邵大夫道。
邵大夫硬着头皮道:“朝雨。”
“哈。”傅云书忽然笑了一声,双手无力地捂住脸,沙哑绝望的声音漏过指缝,一声声念着,“朝雨……朝雨……”
邵大夫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大人……”
“你出去吧。”傅云书双手仍旧捂着脸,声音里是浓重得无法遮掩的疲倦,“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邵大夫麻溜地出去了,还不忘给傅云书带上门。
确认身边再无动静后,傅云书终于缓缓放下双手,苍白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抓起被角,把自己的脸一点点擦干净,刚擦完,便听见外头传来敲门声,傅云书以为是邵大夫又来了,无奈地道:“我不是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么?”
门被“砰”地推开,陆添从门外大步跨进,身后跟着许孟和赵辞疾二人。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傅云书身上,见他一副身虚体弱的模样,面色顿时生出许多奇异的变化,最终还是陆添率先反应过来,大步行至他床边,状似关心而焦急地一把握住他的手,道:“傅大人,怎么一夜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许孟和赵辞疾也跟上来,关切地问:“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傅云书把自己手从陆添手中轻轻抽回,淡声道:“让侯爷失望了,下官暂时还死不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陆添真切责备似的皱了皱眉,“说的好像我会盼着你死一样。”顿了顿,又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受这样重的伤?又是谁弄伤的你?”
傅云书忽然觉得无比的疲倦,但面对陆添急迫的追问,也只能无奈地道:“我昨晚去了金雕山。”
“你去了金雕山?!”三人皆震惊地道。
赵辞疾不敢置信地看着傅云书,“大人,那你……”
陆添道:“那你的伤是金雕山上那群土匪弄的?”
傅云书沉默无言,权当默认。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捅的自己,就干脆把黑锅丢给寇落苼背,反正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傅云书恨恨地想。
“傅大人啊傅大人,”陆添状似痛心疾首地道:“本侯虽说要你在三日之内将那帮拍花子一网打尽,但那也只是一时气话,你怎可当真?即便要抓贼,也不能只身前往啊!”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傅云书平静地道:“去了这一趟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我知道了那群采生门余孽并没有藏在金雕山上,何长发招的是假供。”
陆添一愣,“你怎知采生门余孽不在金雕山上?”
因为群鹰寨主海东青其实是寇落苼,所以他相信群鹰寨与采生门并无关系,而群鹰寨匪众对金雕山的巡查如此严密,绝不会容十来个人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而他们毫无察觉。
这些话当然不能跟外人讲。
他对他这样失望,却仍然不自觉地选择信任,这样的自己,让傅云书忍不住心生厌恶。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敷衍地道:“我既然去了一趟金雕山,自然有我自己的判断,侯爷若是不信,尽可派人上山搜寻——但采生门余孽并不在金雕山,这便是三日之内,我给侯爷的答复。”
陆添眉头一蹙,旋即又松开,温声道:“好好好,傅大人拼死得来的消息,本侯自当相信。你现在休养要紧,先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对了,你可派人去下属镇子上请了个大夫过来?”
傅云书问:“沈珣?”
陆添道:“好似是叫这个名字,看他怪年轻的,医术行不行啊?若是不行,本侯这就命人将江北府最好的大夫给你请来。”
“多谢侯爷好意,不必了,沈珣大夫我认识,年纪虽轻医术却精湛,治我这点小伤足矣。”傅云书双手撑着床板,竭力支起上半身,赵辞疾忙上前将他扶住,傅云书道:“既然他来了,劳烦送我回去,我想见他。”
第106章 采生门(二十九)
沈珣还不知道赵四的死讯; 他见到傅云书时; 左腿虽一瘸一拐的,面上却仍带着乐呵呵的笑; 朝傅云书拱了拱手; 道:“好久不见; 傅大人,你怎的被弄成了这副模样?”
傅云书扶着椅子缓缓坐下; 淡声道:“说来话长; 你先替我看看这个方子?”他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轻轻一抖展开; 送到沈珣面前; “我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 不过好在并未伤及要害,据说是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沈珣接过方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将方子递了回去,道:“都是些调理气血、温和进补的药材; 没什么不妥; 更何况……”他顿了顿,似是踌躇了一瞬; 还是道:“更何况直接在药方动手脚太过明显,不如趁抓药、煎药的时候再下手; 愈加隐蔽。”他抬起眼; 有些小心地看向傅云书,试探着问:“大人; 县衙中是否出了些事?”
傅云书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沈珣道:“这等话草民本无资格开口询问,但大人既然特意召了草民来,有些话,草民还是得问上一问……敢问大人,先前为大人医治的是哪位大夫?”
傅云书道:“邵大夫。”
沈珣道:“邵大夫我认得的,医术精湛,为人也好。”
傅云书颔首,道:“我知道。”
但是如今他的信任已被消耗得所剩无几,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只能万般谨慎。
沈珣问:“大人特意找我过来就是我为了看药方?”
“确实还有另一桩更要紧的事。”傅云书轻轻地道。
“什么?”沈珣问。
面对沈珣平静而关切的眼神,傅云书竟一时语塞,喉中如堵棉絮,半晌出不了声。两人沉默相对许久,沈珣忽然眼瞳微微震颤,他淡淡地笑问:“是否与赵四有关?”他抬起手,似是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那个二愣子,蹲在大牢里还不让人省心,大人,他又惹什么事了?”
“沈珣,”傅云书深吸一口气,强作平静地道:“我要同你说的事确实与赵四相关,但并非是他惹事。”顿了顿,傅云书叹道:“他再也惹不了事了。”
沈珣面上仍旧挂着笑,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傅云书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微微侧过脸,道:“我相信你听得懂我的意思。“顿了顿,他又道:“他的尸首现在还躺在停尸房里,等过些日子案子一结,就要焚毁,或者是我破不了案子,就上移刑部,趁现在,你若想见他最后一面,我便带你去,只是他因中毒而死,模样不是很好看,你做好心理准备。”
沉默如戈壁滩上的风暴,悄无声息地突然而至,瞬间方圆数里都陷入可怖的死寂。而在这死一样的寂静中,沈珣终于幽幽开口,“多谢大人好意,我又不是没见过赵四,这回便不去了。”
傅云书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珣。
沈珣摆摆手,转身朝外走去,“我等他回来,再见也不迟。”
“沈珣!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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