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一色_禅狐》第67章


沈笑把积压许久的欲望发泄完毕,搭了椅榻让月湛清休息,然後自己则略施妖术将房间恢复原状。回头瞅了眼月湛清,正支手撑颊打盹儿,沈笑虽然感到过意不去,但身心却是无比舒畅,彷佛活到现在头一回这样欢喜快乐。
将房间和细软收拾完,沈笑轻手轻脚来到月湛清身旁,温柔凝望,此刻他由衷感到宁静和满足,有种无以名状的感动。沈笑脑海有个憧憬,他想要从今往後都这样守望月湛清,直到他自身不再存在。
「我知道你爱我。」沈笑的语气有别於从前,和轻易脱口的情话不同,他的身体、视线、声音,所有言行都被赋予新的意义,因为他的心变得与过去不同。
月湛清仍闭眼休息,良久启唇发了个单音:「哦。」
「我知道的。我知道……」因为他爱上这个男人,所以他知道这男人是用什麽样的心境面对自己。如果月湛清是为了爱他而选择逃开,他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追寻。
有些事不见得有解决之道,正如历史许多问题只会反覆上演,值得欢庆的事、悲伤的事在迥异的时空轮回着,而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湛清真的睡着,他做了一个恶梦。梦里,白道尘被桂元洛咬,变成更厉害的殭屍,他们两个在一起对众生造成莫大威胁,天地已经容不下他们,所以有些上界的神灵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执行天诛。
不惜一切代价,意味着即使赔上这世上多数生灵……
「师父、桂圆!」月湛清颤了下,整个人惊愕的站起来,一旁睡着的沈笑立刻上前搂住他,安抚情绪的拥抱和亲吻,边关切道:「你怎麽了?做恶梦?」
月湛清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惶恐的呆望沈笑,沈笑替他拨开浏海,他听到那低柔悦耳的嗓音说:「没事,是梦。」
「像真的一样。」月湛清讲出口的话都是气音,看来吓得不轻。
「梦见什麽了?」
「我,我梦到师父和师弟出了事,然後,然後天地尽毁於一旦。」
沈笑眯了下眼,神色陡变,忽地又掬起笑容把掌心贴到他额头说:「哪有这种事,有我在的一天就不会让这事发生。」
天妖试图捕捉月湛清在梦里意识到的残破讯息,但那些片段琐碎而模糊,几乎无法感应到什麽,只能触及浓浓的悲哀和恐惧。
「别想了,只是梦而已。你不是说白道尘去了东北高原找你师弟麽?说不定他们正快乐的在哪儿逍遥。不如我陪你去找他们?」
「说是东北高原,那边听说很辽阔,哪晓得是高原哪里。」月湛清听见窗外有很多人哭啼的声音,走近窗边查看,街上有抬棺出殡的行列,而且看来不只一户,其他不少没钱买棺材的只是将亡者用草蓆盖好抬着。
除了旅店楼下这条街,似乎转角里头那条路也有人在哭,放眼望向远处,有人在烧纸钱,有道士在办事。光是瞄一眼都教人毛骨悚然,月湛清迅速关上窗子咋舌道:「怎麽回事儿。一夜之间怎麽死这样多人。沈笑,你是天妖,没察觉出一点古怪麽?」
沈笑理所当然回答:「没有。我只察觉出你的古怪。」
「呃。」月湛清蹙眉,暗恼:「这家伙是在装傻还是真的白痴。」
他们付了房钱离开小旅店,来到大街上。所到之处丧白纸钱遍地皆是,每隔几户就挂白灯笼,他俩走了一段路就绕进树下亭子里,沈笑说:「确实没有什麽妖气,不像有人施术作乱。」
「是麽,会不会是北方妖魔作祟?」
「应该不会是。在你昏睡的一年里,我偶尔还是会知道外头消息,据说唐虹珞采用一名官员之策,为了节省国库支出,颁了不少法令,其中一项就是针对刑部、工部的开销,说是不再出钱建牢房,更不会让穷凶极恶之徒安稳活在牢里,凡重罪者,无论皇亲国戚乃至庶民,皆发放北方边疆。」
「她、我记得皇帝是个女娃儿,她有办法实施这项政令?那些皇族权贵岂不反了?」
沈笑兴味一笑,接着说:「不清楚,她就是有办法。而且这一年多来已经送了十几批的罪犯流放,流放的地点都是妖魔肆虐的地带。罪犯通常就成为妖魔鬼怪的食粮,取而代之是他们不能随意进犯帝国领土,算是皇帝和北方异族的默契。反正那些犯了重罪的家伙,多半也是无法驱使他们劳动,等於是没用又危险的废物。吃掉也好啦。」
月湛清掀了掀嘴皮,无奈的念了句:「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别把人家的生死讲得这样轻松。」
「我尽量。总之,唐虹珞间接安抚了妖魔,赤琏那种能耐极高的疯子并不多,我想这里的风波大概是时运所致。妖气是没有,病气倒颇为浓重,我们还是快离开。」
「病气。」月湛清回想稍早的见闻,不少人的确像生病一样,看来是很严重的病在这里扩散开了。
「此地不宜久留。」沈笑拉起月湛清的手,後者却有点犹豫的对他说:「有没有办法帮他们?见死不救,好像过意不去。」
「得了吧。你是道士又不是大夫。」
「话不是这麽讲,有些道士兼卖药啊。」
「那你是卖药的那种?」
月湛清乾笑,小声说:「卖过假药。不过是和着面粉什麽的,吃不死人。缺钱嘛。」
最後在沈笑坚持下,月湛清拎好包袱离开,抱着一些期望前往下个村镇,兴许能巧遇师父和师弟。然而疾病的脚步比他们还迅速,睡过一夜,再度听见同样悲戚的声音传遍全镇。
阴霾的早晨,月湛清站在柜台结帐,来到冷清的巷口,他捞住沈笑的手心说:「我有不好的预感。还是快找到师父及师弟吧。」
沈笑默默陪伴,暗自思忖,难道湛清的梦是预见将来?
* * *
印象里那个高大沉稳的男人,痛苦不已的瘫在桂元洛面前,他握着白道尘揪衣袖的手,强忍泪水看着心爱的人随时都可能离开自己。
「妖毒没什麽解药……凡人,一碰就只能,等死而已。」白道尘说破事实,努力扯开嘴角,不想让桂元洛看了心痛,他试图撑起身,桂元洛将他扶起,并让他靠在胸怀里,这一刻他意识到那个成天喜欢跟着自己的小徒弟,早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子,包围他的是无以伦比的温暖。
「我不走,就这样看着你。」
「呃、赫啊啊──」白道尘痛苦扭曲肢体,筋络浮上皮肤,视力迅速消退,他的喉咙很痛很苦,眼眶又乾又热,五脏六腑好像被放进炭火烧炙。这些痛楚轮番折磨白道尘,他知道自己气息衰弱,时日不多,只有桂元洛还紧紧搂住他。
「你哭了麽?」
桂元洛摇头,答道:「没。我没哭。」他微微启唇,露出嘴里噬血的尖牙,喘息间带着悲伤哽咽,他在犹豫是否要咬白道尘,让这人也成为殭屍,和自己常伴左右。
白道尘已经看不清事物,但他彷佛和桂元洛终於心有灵犀,猜到对方沉默的原因,於是用沙哑的嗓音说:「不管你对我做什麽,我都心甘情愿。」
「道尘。」
「咬,或是不咬,都由你。为师……我绝不後悔。」
「我怕自己後悔。」桂元洛终於忍不住抱着人哭号。「我舍不得把你变成殭屍,呜、呜呃……」
白道尘虚弱的靠在桂元洛身上,耗费力气抬手抚摸桂元洛泪湿的脸颊,表情彷佛在微笑,他轻声喃问:「要是有来生,你会来找我麽?要是你不来,想忘了一切,无忧堂里供奉祖师的神桌底下还留了张符,是……忘情咒。」
「我会找你,你等我。」泪珠不停滚落,桂元洛还维持着殭屍的姿态,只有这样他才能拼命告诉自己,殭屍都没有人性,怎麽会伤心。
「就是他们!」有几个持了木棍铁耙的村民闯进来,指着他们怒骂:「就这个白头发的怪物把瘟神引度下凡,害得我们村死人。」
「把他们抓去烧死。」
「怪物!」
桂元洛还搞不清楚怎麽一回事,他焦急发怒,怕他们惊扰了白道尘,朝众人怒吼把他们斥退,紧接着抱起白道尘跳窗逃逸。村民对他们穷追不舍,殭屍的脚程快,但是跑了几个聚落都把他们当作妖怪,他抱着白道尘来到河边放声大哭,怨恨自己束手无策。
「只因为我是殭屍,就连累你,不但救不了你,连一个能够好好话别的地方也没有。」桂元洛搂着人,发现白道尘已经不再有任何反应,他慌张失措的搓着白道尘的衣袖说:「不会的,你睁开眼看看我,你没有死,你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我、我们回芜阳,一定有办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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