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_植鄰》第34章


“那子仁呢?子仁又做错了什么?你会逼死他的!”知绀用尽了力气,精疲力竭地终于挣脱了赵绪。
“子仁?”赵绪往后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冷笑一声后神情变得狠厉,“子仁,他可以不用死的。我要达到的目的只有一个,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值得!”
出使令是直接宣往复州的,彼时荀惠正在书房弹琴,对着一张新斫的剑琴,凭着记忆摸出时光深处的曲调。
他记得当年晋光就最喜欢剑琴了。晋光本对琴没什么执念,从京华学宫回来后就收藏起了剑式琴,只说是爱那剑胆琴心的气质,再深问,脸上却每每有言不尽的红晕。荀惠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通过琴声来念故人,弹琴原是贵族的必修,他本不喜被这些必修束缚的。
小满盟会上晋光的奇迹出现传遍了天下,也自然传到了复州来,当着赵绪派来信差的面,荀惠只能强压惊喜。只有韩璐在深夜看见荀惠关起门来恭恭敬敬地给天地焚了香,一向不信天不信命的丈夫,此刻虔诚下拜,口中念念有词,尽是“苍天垂怜”。
荀惠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赵绪真就放任他在复州好好过活,只是没想到命令来得这样早,而且任务是与秦国和谈。抬头看宣令官已是生面孔,看来搁置许久的调换要人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知道这事多半又藏着什么阴谋,对面名义上是秦国,其实是晋光,荀惠迟迟不愿接命,推托道:“臣是外放之人,不堪任事。”
“相国何出此言?相国虽远赴于此,朝中相位犹在,一刻也未曾奉送出去,君上都好好替相国保留着呢。”
这个理由失败,荀惠立刻用下一条理由继续推:“臣感于君上之恩,然则臣与晋光关系匪浅人尽皆知,此番和谈理应避嫌,还望君上深思。”
“关系匪浅不过是陈年往事,如今各自居于两营,自当各为其主。君上明言,谁敢怀疑相国,将亲杀之。”
看来这是非逼着他去了,荀惠被堵了两回,知道事不过三,也不敢再推,只好低头领命,还没想好要怎么参与这棘手的和谈,只听那宣令官高声传令道:“君上有令,要臣在和谈期间代相国总领复州诸务,请相国奉命启程,勿要挂念家中。”
“这……”荀惠听得惊惶,只见宣令官大手一挥,立刻上来一队士兵隔离开他与妻儿,韩璐犹未回过神,荀耀已经被这阵仗吓得哭了起来,士兵们不管不顾立时将他二人堵回屋中,大门一关,荀惠气得一把拽住宣令官,质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宣令官却不慌不忙,回道:“是君上的意思,臣不过奉命办事。君上自有一封信给相国,请相国过目。”
说着便递给他一封信,荀惠忙拆开来看,只见里面寥寥几段话:
相国钧鉴:
寡人遣司寇聂夏宣令,恐有舛误,特致此函。
相国此番和谈为虚,除患是实,相国切勿与秦人磨文辞功夫,择时除晋光者为上。切记,切记!
相国妻儿,寡人自命聂夏好生照料,勿要挂念。
信纸轻飘飘地滑落到地上,聂夏看看神情呆滞的荀惠,俯身将信捡起。
荀惠则如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栽倒在地上。
第33章 沐秋霞铜牢牢旧事,点寒灯残照照私情
荀惠不可抗拒地踏上了去秦国的路。
在此前他还没有到过秦国,尽管这次只是到边境的铜牢关,陌生而新奇的旅程理应振奋人心,然而荀惠一路都看起来不怎么雀跃,一面担忧着和谈,一面担忧着几乎被软禁在复州的妻儿,还要抽出心思来应对赵绪给他配的这么一个名为保护实为监视的随行队伍。
出冰凌关时又见到了看起来越发风光的魏帆,从来都会投来礼貌目光的魏帆此刻不知在忙什么而忽略了他这个名义上的相国。以往从冰凌关出去就得翻越夬柳山,而近段时间刚刚打通往铜牢关去的路,那是赵绪亲自监修的,路还不是很实,荀惠一行是第一支踏上这条路的队伍。
初秋的阳光打在山尖,渐渐的,太阳也快没夏日那样足以威胁人了,何况是夕阳余晖。荀惠登轼而望,手搭凉棚,已经能望见铜牢关的影子。
那个期盼了好久的人,终于能再见了!
荀惠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心里七上八下。他还想不好一个最好的办法去应对这两难的境地,此时没有积极地去想,也是怕一见到晋光,就会推翻所有的计划。
毕竟,是他一直以来都倾慕有加的人。
晋光的情况难得见好,在得知晋国将要派荀惠来代表和谈时,嬴渡尚在狐疑,晋光却高兴极了。信上说好的酉时到,他未时就早早地到了这铜牢关上来等候,嬴渡不得不追着他来,由他性子,也感于他终于肯展颜了。
“吃多少服药也不见好,一听说荀惠要来,就高兴成这样,倒像痊愈了似的。”嬴渡站在他身边,说话有些吃味。
晋光却是颔首一笑,道:“久别逢故友,可谓是人生乐事。此番赵绪肯派子仁来,亦可见大乱就快结束了。于公于私,两件好事,怎不叫人高兴呢?”
“可是……”嬴渡尚想说什么,却见远远瞥见晋国队伍的晋光兴奋地奔下了关楼去,伸手一捞没有抓住他飞舞的衣袖,嬴渡愣了愣才拔腿往前追,“喂——”
晋光跑得这样快,简直是翼如也,站到关楼下却又像挪不动步子一般,激动仅见于他加速起伏的胸脯。荀惠已经望见他的身影,不待马车停稳便跳了下来,飞奔过去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
嬴渡刚刚下得关楼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只好瘪了瘪嘴。
怀里的人更加轻盈了,荀惠的手抚过他瘦骨嶙峋的背,在晋国紧张地等待他消息的日子又重新浮现在眼前——那都是多么愚蠢的怀疑啊!他该相信他的光公子不会这样轻易蒙冤而死,即便在赴京华找寻无功后,他就已经坠入了绝望的深渊。
“我们这一见,可真是横跨生死,恍如隔世!”荀惠哽咽着出声,这条重逢之路,真的太难了。
“以后不会了,这一见后就不会再有无谓的担忧,我们都会好好的!”晋光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双手搭上荀惠的肩,诚恳地说着。
这一见,真能达成这样的结果吗?荀惠不敢答应,他知道危机只会一个强似一个,若不是彻底的翻天覆地,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安宁。然而他依然点点头让晋光安心,赢来对方郑重的拍肩,道了一声:“好兄弟!”
“喂,我说,你们都忘记秦国的主人在这里了吗?”嬴渡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
晋光回头,只见嬴渡圆圆的脸鼓了起来,憨憨地生着气,惹得他浅浅莞尔,忙拉了荀惠过来,笑道:“子仁,忘给你介绍了,这位就是在外面臭名昭著的秦公嬴渡。”
“喂……”什么叫“臭名昭著”啦!嬴渡不满地瞥一眼晋光,而荀惠却明明白白发现连那不满的眼神里也是盛满爱意的。
敢在嬴渡面前如此大胆,大概也只有传言中极受宠爱的公子光敢这么做,荀惠压住心下泛起的酸意,恭敬问候:“外臣荀惠见过秦公。”
“嗯。”又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嬴渡接见过不少使臣,却唯独对荀惠如此趾高气扬。
荀惠不免有些尴尬,晋光知道嬴渡偶尔是会这么闹别扭,于是也见怪不惊,反而向嬴渡请求道:“君上,子仁好不容易过来,既然明天才是正式的谈判,那今晚我要与他挑灯叙旧,君上没有异议吧?”
异议?异议大着呢!嬴渡瞪大了眼盯着晋光,对方却视若无睹似的丝毫不变那请求的小眼神,嬴渡简直要气炸了,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对他发火,绷了半天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柔声道:“恐怕是不行呢,医者说你的身子不能掉以轻心,晚上还是早些睡的好。”
“子仁好不容易来,就让我破例这一晚嘛……”晋光不依不饶,语气越发抑扬成撩人心弦的节奏,“君上~~~”
“行了行了行了!”他居然撒娇,这娇嗔的语气让刚才还意志坚定的嬴渡举双手投降,他还是第一次向自己撒娇,居然是为了荀惠的事,嬴渡心里不爽却不能拒绝,眼瞅着也不能扫了这小家伙的兴,只得强忍心痛地应下来,转而用要吃人的眼神锁定荀惠,“荀相国,请您务必看管好贵国的这位公子,切不可再让他犯病了啊!”
这算是请求吗?荀惠被那吃人的眼神吓了一跳,还没唯唯诺诺几声,就已经被晋光拽走了。
嬴渡望着他俩打打闹闹离开的背影,回味了一下刚才晋光拽荀惠时投过来小恶魔似的诡谲的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谁知道这家伙这么喜欢荀惠,荀惠一来就把自己给撂到一边了,铜牢关的风呼呼地吹着,吹得嬴渡里里外外一阵凌乱。
冷眼旁观了这许久的嬴礼实在没有忍住,一声“噗嗤”格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