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灼》第16章


原来这人间,最折磨人的不是生死离别,而是柴米油盐。
蓦地就想到了南无靖百年之后的去处。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洗尽今生的记忆,投生重来吗?
想及此便觉肝儿颤。
几百年来,坼巍头一次思虑起了将来——他与南无靖的将来。
不!
定邦是孤意中人,孤怎可纵了他忘我于怀?
至此,坼巍心意已然洞明。预知后事,请听下回。
☆、第廿一章 坼巍恃宠闹仙境 叶桃得荐渡灵山
新鬻得的檀板一声敲下,列位听客,请看太清天上,云花雾藻环绕之中,正是凌霄宝殿。
“小人南无靖拜见天帝。”
南无靖对坼黎行个大礼,毕恭毕敬,却被身侧的坼巍一把拽起。
“三清天不比人间,无须惺惺作态,定邦以兄弟之礼待他便是。”
南无靖也不多矫情,朝坼黎一抱拳,便与坼巍一道站在一旁。
方才坼巍先他一步入殿时,南无靖已在殿外听照玉将坼巍拼死救他之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现下面上虽无表露,心中却是一面心疼唏嘘,一面万花齐放。
“朕欲封南无爱卿为河汉将军,掌管天河漕运,众仙家怎么看?”坼黎好容易见着一个凡人,还是个仕宦之人,有意端起人间皇帝的官相。
“看什么啊看!”坼巍毫不客气地掷出一片锐利如刀的鹤翎。
那翎羽不出意料地被坼黎以二指捏住,顷刻间化为飞烟。
“孤看白虎星宫还空着,回头叫人收拾收拾给定邦住罢。至于天河——”坼巍盼向坼黎,语带七分不羁,“那本就是孤的家业,你少卖伶俐!”
天狼星自划属坼巍,便成了诸星之魁,自然那楚天星汉,也尽归坼巍所司。
天狼宿与白虎宿毗邻,如此安置,定邦便能日日陪孤弹琴看花,孤也就不用日日空守着天狼这颗孤星了。
自有华夏族以来,这天狼星宫便幽僻了几千年,孤到此地以后,亦是孤伶了几百年。到后来,玉清天有了梵尹和酴白,有了北斗七君,天河里有了一百零八星宿,成了浩渺银汉,可孤仍是独身一人。
直到有一天,孤在人间,被一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弓箭射落,坠在他的怀中。
自此后,天地山河都有了不一样的颜色。
是缘是孽,孤都认了。
这是孤的劫数,亦是孤的福泽。
西凉,重华宫。
存放灵雎的琴匣上已积了厚厚一层灰,惊鸿每每要擦拭时,洛书总要制止,说是要亲眼看着这灰,把琴声里不该有的念想全数埋葬。
自当年与慕唯清一别,洛书便再不抚琴,即便慕唯清每年来看望她时也是一样。问她缘故,只道是心有碍挂,无法成奏。
这日,慕唯清再度自西凉归来,与叶桃叙了一忽儿话,回到自己挂了“噙雪斋”门牌的清净小屋里。
叶桃音容与生前无异,慕唯清却是年岁见长。北川物候酷烈,加之慕唯清长年为情所困,相思成疾,两鬓早已斑白。慕唯清窥镜自视,见了自己老态,不由恨怅,是故为诗。
书愤
天上何来当头酒,
浇到愁人变七苦。
想将历来白发生,
都谓经年作词苦。
反观深宫之中的符离,自入宫以来,容颜便不改半分,身姿娉婷袅娜如故,世以为妖。
嘉和二十年七月,太子秦昶初见符离,曰:“愿得佳偶如斯。”时年九龄。
“又是一个苦命娃儿。我说美人,你可早点儿去收了符离这祸水罢!”太清天上,广寒宫中,照玉瞧着银蟾水镜中一脸痴迷相的秦昶幽幽叹道。
“知道啦。”坼巍用羼了糖的云片糕喂着南无靖豢养的那只白鹿,随口答应着。
凌霄宝殿。
“你的良人已作了星君,连他带过来的那头鹿都成了仙,你是不是也该稍稍为你兄长我考虑一下了?”坼黎饮罢一樽醴酒,又一次问坼巍要他的佳人。
“佳人啊……”坼巍头也不抬地剥着案上葡萄,“你老实说,是不是早就瞧上了那个人?”
“知我坼黎者,莫若贤弟。”
“他寿数未至,你且再等几十年罢。”
嘉和二十三年三月,桃花溪。
夜茫茫,春寂寂。
叶桃怀抱桃花,想着前事,挂念夫婿,不由悲从衷来,泪落沾裳。
远天忽有一脉白光划过,原是一只白鹤展翼飞来,周身云气蒸腾。
叶桃既惊且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遁形而逃。
可坼巍偏偏就在这时抖抖翅膀化成了人形,朝叶桃讨喜地笑了一笑。
叶桃才出一半儿的步子迈不动了,只得端端站在那儿等坼巍拂衣站稳。
“夫人宽心,小仙坼巍,奉灵山佛主之谕,特来引渡夫人。”
坼巍自来熟地牵起叶桃衣袖,拉着人在溪边石上坐下。
“佛主慈悲为怀,一知夫人生平,即许小仙前来接洽夫人……”
寅时,慕宅。
斗室里,年逾不惑的慕唯清一夜未眠,一杆羊毫细细描摹着绝代戏中人。
“不才只有寻常丹青,又怎绘得出你眉眼?”
慕唯清失意自语,搁下画推门出来,想着趁天色尚早,长街上无人,随意走走也好。
门外竟站着叶桃,仍是低撑一把满堆着桃花的纸伞。
“刘夫人!”
“慕公子。”叶桃见了慕唯清,便要下拜。
慕唯清大惊,“夫人这是何意,不才断断承受不起啊!”伸手欲拦她时,想及当年桃花溪旁情景又只好作罢。
“夫人快快请起罢!”
叶桃却跪着不起,自顾开腔,“妾身滞留北川多年,全蒙公子照拂,今朝将行,特来话别。”
慕唯清又是一惊。
“那一日,妾身折花溪泮,忽见一玄衣仙人化鹤而来。那仙人原是灵山佛主的大弟子,已荐妾身入灵山修行,摄点灯之役。”
听闻叶桃有了去处,慕唯清面露喜色,不暇顾及那仙人是何方神圣,只与叶桃趁天色未明叙别,细嘱后事。
“桃去后,公子恐又成伶仃一人,妾身惭疚之甚。”
“夫人这是哪里话?夫人平生为善,福深泽厚,如今终于得了果报,不才甚慰。”
待到天光乍破之时,叶桃终于无法多留,乘上自行飘来的玄云,向西凌风而去。
那玄云,正是坼巍所有。
嘉和四十年二月,唐昭帝秦翾飞驾崩,宁贵妃吞金殉情。
符离听闻此讯时,正怀抱一只黑尾白猫闲坐椅上。
呵,要变天了。
想着应当趁此机会好好儿偷个懒,符离忙挂上两行珠泪,将猫放下,起身迎门拜倒。
“陛下……”
悲腔楚楚,引人动容,一似台上戏。
自是,心阁闭门,寒江雪罢演。
☆、第廿二章 名伶殁帝君属意 文魁殒星宿陈情
书接上回说来,寒江雪符离罢演不过一载,庚宸元年元月,秦昶践阼,符离再度登台,仍司梨园。
庚宸二年元月初五,秦昶生辰,下诏大缮梨园,厚赐心阁。自此后,日必三往心阁,长年无隙。
且说洛书,其人在西凉,兴佛寺,广布施,凉人咸谓之观世音菩萨转世。
庚宸十七年五月,也鲁不光害急症,不治而亡。同年冬月,洛书离世,寿终正寝,享年七十二岁。其子也鲁非凡遵其遗嘱,葬其与不光可汗于青女湖泮,冢曰松陵。
慕唯清闻得洛书讣讯,三日水米不进,自此茹素五载,依唐制为洛书守足全孝。
庚宸三十年九月十五,时年九十岁的符离戏罢整妆,捧杯饮茶,忽闻当空清越之音唤过“符离”三声,茶叶咯喉,骤然气绝。
谪星台上,身化白鹤的坼巍亟干云天,西向振翼,追逐符离魂魄去了。
符离品格高迈,志性超然,不困七苦,不湎尘色,虽为凡胎,亦无仙人点化,却已颇具仙格。纵无天帝钦点,也当可飞升。
只是坼黎当年要孤为他寻个佳人,打的竟是这个算盘,当真是城府深重。
怪不得,一母同胞,他能作天帝,孤却只堪作星君。
唉,那慕公子亦是超拔沈忍,虽有奇崛之思,却笔不欺世,为申真相,即便背上离经叛道之骂名也在所不惜。更莫说他心怀苍生,一生活人无数,功不可没。
只这情之一字,却是他过不了的关隘。升仙之事,只好但看来世了。
坼巍一面想着,一面施法收摄符离三魂七魄,带人上了太清天。
“先生莫慌,孤乃天狼星君,特奉天帝谕旨,引先生入凌霄殿。”
“许久未觉步子这样轻捷了,”符离名入仙班,自是复了最好的年纪,面上却不见笑容,只甩开袖子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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