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灼》第28章


江尘心当即撇下了背篓,背起照玉下山。他的体格本也很是不济,此时背了这么一个大活人走这险而又险的山路,更是十分勉强。
公子祈也随着照玉来到了灵颂峰,这时便冷眼看着江尘心背着照玉,艰难地一步步往山下挪着。
是谁不好,偏是你呢……
尘心。
天开始下雪,起初还很小,但很快便渐次大了,下得铺天盖地。
江尘心摔倒了几次,身上磕碰出不少伤,衣服碎片被风卷走不少,照玉也添了新彩。两人身后地上的雪,斑斑驳驳掺杂着直冒热气的血。
昏过去一刻钟,江尘心又奇迹般地醒过来,强打起精神去拉照玉。
还是不放弃么?
公子祈呆呆地看一会儿天,又看一会儿雪地,到底把雪停了。
可江尘心体力实在不支,一踉跄便踩空了路,带着照玉一块儿滚下一道坡。
公子祈想也没想就幻出一棵桂树拦下了他们,却在回过味来之后又施咒折断了那树。
一人一仙一路往山下滚,先后撞上山石,身骨支离破碎。
公子祈索然逼出一个焕压桃花的笑,眼里蕴着一滴泪,却至终未曾出眶。
回到离魂崖,面对的是一片乱象,还有司月扯着衣领歇斯底里的质问。
“他在哪儿?”
“你把他怎么样了?”
公子祈淡然拂开司月,后者狼狈不堪地摔在云上。
“上仙照玉,于仙魔之战中不幸辞世。靖,替他准备后事吧。”
“什么?”
三个音脉,异口同声。
坼巍仰天喷出一口血来,直挺挺地向后倒了过去,被南无靖接在怀里。
司月从云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公子祈,被公子祈用桂枝缠住身子,又拆走了两边的膝骨。
结界里,司月闭目昏睡在云上,身旁扔着一把染血的锉刀。
公子祈手捧两片形如月牙的神骨,轻呵一口兰气,似在叹惋。
太清新历五千三百二十三年元月,公子祈拘司月于参宿,葬照玉于商宿。
从此,世上再无月老,人间嫁娶,俱可自任。
罔川,孟亭。
南无靖正安排洛书一行人饮了忘尘茶,好去投胎。
“唯清,好容易才寻到他们,你可当真想好了?”
公子祈垂睑,眉目稍露阴骘之色,同时又现出几许苍凉,“洛书早已不是洛书,唯泽早已不是唯泽,不才……也早已不是从前的,慕唯清了。”
公子祈仰天而笑,“不才要将这三界一切能牵绊我的藕断丝连,统统翦除,然后……”未及南无靖开口,公子祈又絮絮说起,“然后,重建一万年前的六界。用我的骨,我的血,我的发肤,用我的一切,换天下苍生安宁喜乐!”
公子祈笑了,那一刻,南无靖分明感觉,他看到了慕唯清。
他没变。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永远只想着大济苍生。
“唯清,我知道,你要重新创世,谁也说不动你。你既要斩断牵绊,我自然也算牵绊之一。我别的也不求,只一件事,希望我死后,能和他葬在一起。”
“好。”公子祈盈盈一笑,礼貌颔首,满面诚意,使南无靖不得不对他深信不疑。
数日后,南无靖披坚执锐,临于天兵阵前,身后是十万凶兽,再后,是百万魔兵。三清尽头,离魂涧外,山雨欲来风满楼。
南无靖引兵冲锋,方有几十里,魔军突然倒戈,齐齐围拢来攻向南无靖。
初初还能拼尽全力扛上一扛,但当公子祈亲自搭了弓,用一支极其奢华的九彩长箭射穿了坼巍的咽管,南无靖所有的抵抗,便在一瞬间尽数止息。
凶兽与魔兵一拥而上,滔滔如潮。
那是真正的千刀万剐。
南无靖的剑自离魂崖上坠下,不知落向何方。
坼巍与南无靖二人由生到死,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公子祈却觉得好似过去了几千几万年。
他的知己,他的兄弟,一个个死在他手里。可他却还不愿停歇,只想将这天下虚与委蛇之人屠戮殆尽。
顺道,将他对这世间的牵念,悉数连根毁去。
而后,世上再无仙妖鬼怪,人间便可得祥泰。
他们不是真小人,便是伪君子,有他们在一日,天下苍生,便难逃辛苦恣睢。
这世上,除却人间,一切都是错的。既然错了,便要尽数灭去,再重新安排过。
从不才创界之始,便是错的。那便将那仙妖二界,完全抹杀,还世间一个太平罢。
公子祈喝退仍在疯狂挥刀的妖魔们,放南无靖的尸骨落于岭南。
“去司你的南罢。”
转脸又着人去把坼巍葬在了原先南无靖督造的鹤冢。
不才是何时变得这样铁石心肠的?连葬在一起,都不许他们。
也好,便让不才好好儿拆一拆这些鸳鸯,免得意难平。
太清新历五千三百二十四年三月,三清天破。公子祈弑坼黎,入主凌霄,改元,是为罔川元年。
☆、第卅八章 遗神顿识梦终醒 新佛将渡世原空
因缘际会,聚散有期。众宾且请安坐,听谈客讲这最后一章。
虢州,昆仑。
北风肆虐,大雪冰河。
神女宫。
东风温煦,春潮迤逦。
远山之外,天光倾泻。
符离在自己屋里梳洗罢了,推门恰见公子祈的傀儡娃娃,晃着巨大的脑袋,托了个盘子要进门。
“什么事儿?”符离不耐烦地放他进去。
娃娃冰冷机械的声腔在室内回响,“魔君冕下叫我给您送两朵花来。”
符离斜斜倚在门上,懒懒地往盘中一看,那里头确有两朵素白的绢花。
于是随手拈起其中一朵,“好好儿的送什么白花,也不嫌晦气?”符离说罢,又将那花儿丢回盘里,“放桌上罢,这玩意儿爷可不戴。”
那一日,乃是坼黎的百年祭日。
响晴的白日里,公子祈走在漫天桃花雨里,身后跟着符离。
“你当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今日……”
“今日怎样?”
公子祈无奈摇头,“不才还真是想不通,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谁知道呢?心这东西,兴许我根本就没有罢。”符离玩味地说着,未施粉黛的脸上古井不波。
自从坼黎去后,符离便再没上过妆,更没登过台。
他依稀记得他末一次的戏,是仙魔最后一战之前,他给坼黎唱的《霸王别姬》。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
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坼黎这痴儿,到死都以为,你心里是有他的。”公子祈浅浅提一口气,“真好。”
关州,长安,鹤冢。
当年南无靖造的那座牌楼,历朝历代,重建翻修了无数次。此时,它正静静默默地矗立在如织的游人中间,恰似一只陷入沉思的巨鹤。
牌楼旁侧,是一棵参天掩日的千年古木,条条枝子尽数南指。
你以为,这便是结局了么?非也。
慕唯清揉揉眉头,渐渐从睡梦中醒来。窗外,是下过一场透雨后澄明宁静的天空。
是梦吗?
那么这个梦,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那一瞬间,慕唯清希望自他拆下左手无名指骨化为人间五岳起,皆是一个冗长过头的梦。
仿佛是在决定了要牺牲自己保坼巍周全的时候,用了自创的“真祭”之法。许是此法并不成功,徒劳使他做了一大出儿的乱梦。
这梦,实在邪门儿。
太长,也太真实。
太详尽,详尽到本不该由他所见的事,他也都知道。
想起梦中屠尽身边人,最后孤家寡人的自己,慕唯清一阵后怕。
还好,都只是个梦。
“慕公子,你醒了。”
陌生而又熟悉的称呼传入耳中,坼巍提着一个食篮进了门,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倍显精神。
清粥小菜摆上床头小几,慕唯清出神地看着,只觉恍如隔世。
“司徒公子。”
“公子惠赐新生,小仙感激不尽。”坼巍浅笑,“这梦也是孤编排的,公子真祭的第二日,孤趁你分心之际,施了个‘浮屠三生’的术法。孤想着,总得让公子在梦里圆了心愿。”
“又是禁术,星君当真是勇气可嘉。”
“不敢班门弄斧,说起禁术,您才是开山鼻祖。”
“呵,哪儿有什么禁术,不过是上位者们自己不会,又有所忌惮,便也不许旁人会。”
“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公子祭出元神,已然损去神格,如今已同普通散仙无异了。”
慕唯清叹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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