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草涧边生》第40章

让擎平在外面等着，凡华搂了搂衣襟，踏了进去。一阵阴深的氛围向他罩来，他抿了抿唇，大踏步地往里面走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大牢之内。多年以前，当他还是十岁，还是大盛朝的太子之时，他被盛天威的一个妃子算计，扰了龙颜，惹得盛天威大怒，把他关进了大牢。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依旧没有反驳，只是按着别人设好的局，一步步地走下去，就像现在，一步步踏入看不见光明的地方。
对于很多人来说比地狱更恐怖的大牢，他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安安静静地用膳、发呆、睡觉，然后等着寒毒的爆发。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直到盛天威解了气，他才被放了出来。
而后，他就大病了一场，几乎是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等不到结束，因为他那个好弟弟派了最好的太医，整天整夜地待在尘心宫，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醒来的时候，他和盛业坤说的第一句，就是“谢谢”。
思绪越飘越远了，在看到站了起来张望着他的人的时候，凡华才把自己的心绪拉了回来。
那确实是一个长得颇有书生气息的男子，面如白玉，温文儒雅，虽是颀长的身材却并没有寻常书生的羸弱感，笔直的腰杆让他整个人显得挺拔不少。
“你好，”那人率先开口了，“阁下就是凡华，凡大夫吧？”
凡华点了点头。
“在下姓李，名奎，初次见面，凡先生果真如倩儿所说的，非凡世之拥。”
凡华笑了笑，“她夸张了。”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阵，凡华才打破了沉默的局面：“下一步你想怎样做？”
“怎样？”李奎笑了笑，踢踏了一下脚上的脚镣，带起了一串在监牢里显得颇为明显的声响，“自然是出去，找倩儿。”
“问题是，”凡华不得不皱眉提醒一下他，“你现在身在监牢，如何出去？”　
李奎眯了眯眼，目光在凡华身上打量着，“现在不是有人要带我出去了吗？”
凡华退后了一步，淡淡说道：“不好意思，在下没有这番权力。”
李奎一笑，视线依旧停留在凡华身上，“倩儿既然让阁下来，自是知道阁下有能够救出我的能力……”
“再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随随便便就能够进入这里的……”
凡华抿了抿唇，转身准备离开。
“凡公子，”李奎在身后继续说着，“倩儿不想让你为难，但是我是不得不为难你……”
“如果可以，我也想能够名正言顺地进来。”
“见一见我的倩儿……”
李奎的声音慢慢地变小了，说到最后，凡华都几乎听不大清楚他说的话了。
叹了一口气，凡华重新抬起了腿，走了出去。
监牢之内，李奎双手掩面，嘴里低低地叫着。
“倩儿啊倩儿……”
跟看牢的人道了声谢谢，凡华走向来时的路，一直沉思着。
冬天的末尾，已经少了了许多的干寒和冷寂，万物也都开始为新的生长而蓄力了。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回了桂苑，在门口处停下了脚步。望了望那青石壁上的字，他听见里面冰儿和月儿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吵着，听见有扫帚在地上刮来刮去的声音。
他终是没有走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只是刚转过来，他就被吓住了。
“有事？”这大概是他和这人说得最多次数的话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老是喜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人身后。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对方理直气壮。
抿唇想了一下，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反驳，凡华只好转身准备回去，只是第一步还没踏出，他整个人就被扯了回去。
“你有事情没做。”拉住他的人说道。
“没有。”
岳擎定定地盯着他，沉默着。
像这样子的对视不是第一次，凡华也已经从最开始的不适和些许畏惧转变成了波澜不惊。
“我说了你会听？”凡华开口道。
岳擎默然，却也点了点头。
凡华忍俊不禁，“那就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岳擎不置可否。
“夫人她怀有身孕，作为丈夫，王爷尽量让夫人保持乐观的心态吧。”凡华突然话锋一转。
岳擎拧眉，粗嘎道：“她于你，就如此重要？”
很重要？
凡华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
“她有身孕。”他缓言道。
岳擎冷笑，“那与我有何干系？”
凡华抿唇，聂氏家族后继无人，渐已没落，对于正得势的岳擎而言，确实没有什么利益可言。
只是，有情人相隔一墙而不得见，空留妇人对窗落泪，伤的更是三个人。
对于作为大夫的他来说，最看不过去的，便是新生的婴儿夭折在摇篮里，更何况聂倩她只是刚怀上孩子，这种时刻最是凶险。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娶她进门呢？你不是那种毫无规划的人。”凡华疑惑道。
“所以我让她进了王府。”岳擎答道。
知晓再问下去也是毫无结果，凡华也不拐弯抹角，道：“那你，先放了李奎吧。聂倩她刚怀孕，此时此刻是最需要他的陪伴。”
末了，他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桂苑，留下还在原地站着的岳擎。
双眸里的眼神不断闪烁着，岳擎挥了挥袖，转身离开。
第37章　第三十四章
三日之后，凡华正在用着早膳的时候，擎平从外面跑了进来，对凡华说道：“公子，王爷把那个擅闯王府的人放出来了。”
凡华愣了一下，隔了一小会儿，问道：“他现在还在府里吗？”
擎平疑惑：“公子问的是王爷还是那个人？”月儿冰儿也是把目光投了过来。
凡华无奈笑了一下，“自是那个叫做李奎的男子。”
擎平看了重新低着头干活的几人，答道：“王爷把他安置在西边的杂院里了，让他干一些体力活。”
凡华皱了皱眉，旋即叹了口气。那李奎虽看起来文雅如竹，却没想痴情到这种地步。
这样子，确实会有点棘手啊……岳擎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还是单纯地玩味一下？
这样想着，擎平却突然走了进来，低声道：“公子，夫人那边有人来了。”
凡华扶额，莫非这聂倩真的如此焦急？
“需要我过去吗？”凡华问道。
擎平脸色微变，答道：“那丫鬟说如果公子得空的话，就请您去一趟。”
凡华摆了摆手哦，“让她回去等消息吧。”
“是。”说完擎平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虽说自己已经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但是不代表他就会盲目地去帮助别人。
半个时辰之后，在堆积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物品的院子里，凡华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地上休息的李奎。
此时此刻的李奎脸上覆盖着一层灰尘，裸露出来的臂膀精壮硬朗，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点孱弱，添了些坚毅。
李奎自然也是看到了凡华，一丝难以察觉的目光从他眼底闪过，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凡大夫怎么到了这落魄之地来了？”他敲了一下旁边破烂不堪的椅子，脸上云淡风轻。
凡华微微一笑，答道：“因为这落魄之地困着的不一定是落魄之人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李奎旁边，也是毫无形象地盘腿坐了下去。瞄了一眼李奎，在看到对方右眼角还有着一点淤青，他问道：“你身上的伤都调理好了吗？”
李奎耸了耸肩，表示没关系。
“唉……”凡华突然叹了一口气，“就你那小情人叫我来给你看看的，顺便还要让你俩见上一面……”
李奎脸色微变，问道：“她们还好吗？”
凡华挑了挑眉，这猝不及防地就让别人显摆了一下……他笑了一下，在看到李奎放松的神情之时又立刻皱起了眉头。
“好，怎么能好呢？心上人不在身边，肚子里又有孩子，整天除了不停地干呕和食不知味，还得要分心担忧一个人……”
李奎满脸紧张，唯恐聂倩出事：“希望凡大夫能够多点担待，李某顶当感恩怀德，涌泉相报。”
“行了行了，你好好配合我就行，不然你那夫人又要来烦我了……”凡华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说完，他喊了一声月儿，让她拿了药箱过来，又吩咐道：“帮我盯着门口。”
“是，公子。”月儿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回过头的时候，李奎的脸庞却是诧异中又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