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春》第125章


正德刚入北京,边关又闻硝烟。
盐商推说南北路途遥远,世道不安,难以提供盐粮来到边塞。
边关在有心人的纵容下,兵变已经渐渐有了苗头,而在外头舔着伤口的小王子时时刻刻都将眼睛紧紧的盯着大明,少于风吹草动,饿着肚子的小王子不介意一年里再行刀兵。
朱厚照坐在豹房,面前演着南戏,连一向偏爱的南戏都看不进去,身为天子,或许他是个爱玩,爱闹,不爱承担责任的昏君,并不代表他智商有问题,智商有问题是领不了兵的,而他掌控几十万大军潇洒自如,显然不是智商有问题。
可智商没问题,自然看的明,分的清,以前或许是不在乎,不关心,可关心起来,谁也瞒不过他,有人不想他好,总有些坏人想要弄死他!
颇有些心灰意冷的调调,同江彬道:“朕自晓事的时候,父皇母后便对朕说,大明若想长治久安,离不开这些文臣。朕呢,虽然比较喜欢玩乐,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对这些大臣也多有恭谨,谦和。如今,他们为朕做了些什么?这个天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任用刘瑾是朕的罪,可同样亲信于群僚,他们又有做了些什么。”
天地可鉴,正德皇帝虽然颇有点宠幸奸佞,但对文臣群僚,同样任用有加,对待老师他是个谦虚的孩子,对待大臣他是个温和的帝王,他爱玩,群臣不让他玩,他就死命的多着大臣,被抓住却也是嘻嘻哈哈,低头认错。
这样的天子,只能说一句孩子心性。
江彬听了皇帝的话急忙跪下道:“陛下,何不外出散散心思。”
朱厚照乏了,挥挥手驱散了戏子,对江彬道:“散散心思,也好,你去宣府吧,替朕管好。”
正欲再行劝说,见朱厚照闭上了眼睛,也只好无奈道:“……是。”
而此时,徐秀才姗姗来迟。
临到北京城门下,足足走了两个多月,如今离过年,都已经不远。
一别十年,初来的意气风发,初走的踌躇满志。
再一次来到,却身坐囚车,命运啊,谁都难以捉摸。
双手攀上木桩,徐秀的指尖都再用力,显得泛白。
发青肿起的眼角努力的睁开,或许是许久不曾进水,徐秀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徐秀呵呵干笑,只因他的聒噪,这些锦衣卫便不怎么给他水喝。
闷声闷气的道:“快点结束这一切吧,求求你了。”
谁也听不见,徐秀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求的是谁,他也不知道。
可他乏了,累了。
两个月的囚车生涯,让他什么消息都得不到,更不知道各种计划到底还有没有进行下去,心里没底,又饥又渴,又是体况不佳,不是靠着精神的力量,空都坚持不下来,可是那又怎样,三年不见一枝梅,照旧挺过来,四年浪迹天涯,照旧知足常乐。
盯着那高高在上的箭楼,徐秀道:“完成这一桩子事,是生,再干十年,殚精竭虑,为我所求的世界扶上马送一程,是死,身首异处,若有回家的日子,就要与一枝梅杨帆海外,从此不在踏入大明地界。”
讲不出口,不代表他看不见,听不见。
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书生围着他的囚车慢慢行进,有些人对他顶礼膜拜,有些人对他哭喊嚎啕,让徐秀感动之余,心中也有不解之感。
自问没有做出什么大事情,为什么会有这些人对他如此推崇,细细想来,倒也猜到了几分。
人靠衣装马靠鞍,名声的道理同样如此,若无有七十二贤三千门达替孔夫子传播,恐怕他也没有什么大名声,虽然不敢和至圣先师相提并论,用作一个比拟倒也合适,自问没有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可那些听闻他学说,从而决心跟随的人们会替他做宣传。
什么小时候双亲永感下刻苦研读,拜入鹤滩公名下觉醒无君之思想。
是,在世人的眼里,徐秀的无君之学,想必就是来自于鹤滩公的影响,毕竟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能够提出这种东西,十分的大胆,神童都不止。
其后当街与刘瑾斗殴扬善,来在江宁为官,一桩桩,一件件,通过有心人的口,传播进了寻常百姓家,也造成了这一个既成事实。
徐秀艰难的平举双手往上抬,跪我何来,使不得。
长街之上,前有百姓扫地净街道,后有书生相伴左右,口诵徐秀文章。
锦衣卫、五成兵马司、顺天府衙门,诸多差役站立两旁。
刀出鞘,弓上弦,他们的神经,十分紧张。
☆、第106章 太平春陷囹圄
暂且不提外头闹的有多大,顺天府尹的脑袋有多疼,徐秀却进入了一个号称人间地狱的地方,是为锦衣卫大狱,这里没有四十八道鬼门关,没有阴阳河与滑油山道,却也当之无愧。
或许是外头的百姓给了他莫大的胆识,徐秀任由锦衣卫押送,一路冷眼观瞧,览一览“地府”风光,所谓阴风阵阵,游魂遍布,又怎么伤得了君子之身。
“走!”
差役可不管徐秀是否跪坐囚车太久,双脚不听使唤,一人一手架起就走。
“舍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吗?”
“呵呵。”面对讽刺,自然要冷笑回应。
“哈哈,来在锦衣卫大狱,你这样的某见了可太多,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空旷,暗无天日,一丝阴风,吹的人身子一冷,面前的血路也让徐秀皱起了眉头。
“冷?不过是一条血带,瞧把你吓的,你说你之后会不会为这条血路贡献一点鲜血啊?”
文人输阵不输个嘴巴,读书人的通病,徐秀也不免沾染了几分。
扯着嘴巴冷哼一声,“锦衣卫诏狱也不过如此,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或许是听惯了送进来的人的嘴硬,锦衣卫也没心思说些什么狠话,不过道:“到时候有得你哭的。”
“把你这里比作地狱,外面比作人间,人世间就算没有阴曹地府的刀山剑树、油锅血池,可是随时出现的冷箭窝弓笑里藏刀,可不比你这里差多少。”徐秀扯着沙哑的嗓子笑道:“届时到要看看,徐某人是否会损斤掉两?”
“说是你们文人会说。”
小卒们不过摇头不语,也不去多做计较。和死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班房臭气熏天,稻草发霉,地下也不晓得流的是什么液体,徐秀忍无可忍,怒道:“给我换个干净的。”
小卒摇了摇手道:“就安歇着吧您内。”
见其走远,徐秀一口气松了下来,便栽倒在了发霉的稻草堆上,这个地步,又怎么会去较这个真。
不过是图一个虚张声势。
睁眼,目光所及,昏暗不清。
天花板似乎显出了各个冤魂,哭喊咆哮,这些人受尽了痛苦折磨,张牙舞爪好似要冲着自己索命,徐秀闭眼摇头,驱散了这些潜意识。
龙困浅水,虎落平阳。
徐秀暗自握拳,保命才是正途。
小卒去而复返,将徐秀压出了牢房,手链脚链,披枷戴锁,一身不知几多沉重,但受刑之人的脊梁挺的是直直的,双眼轻合目光锁定在身前五步,好似菩萨入定的神情,步伐之间,龙行虎步算不上,倒也步态稳重,犹如不是受刑之人面见堂官,而是自上金殿,拜见吾皇。
就是阅人无数的诏狱小卒,也不由暗道一声真君子也。
穿过种种门廊,绕过间间刑房,眼前就是一座大堂,台上之人身着衮龙衣,相貌堂堂,徐秀睁眼直视,毫不躲避。
上座之人必是那钱宁,至于身旁那位熟人,徐秀也只好当不认识的略过,何人?屠璋。
“见着本官为何不跪。”钱宁说话倒是儒雅。
徐秀道:“君子见官不折腰,更何况你这里乌烟瘴气的,徐某人怎么可以跪。”
对于徐秀的言论,钱宁到也不在乎,不过合掌笑笑。
只道:“好一个狂生。”
别看腰板挺得直直,可实木的枷锁沉的很,徐秀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要硬就要硬到底,要狂就要狂到底。
当下道:“钱大人,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吧,我刚进来歇也没得歇就被您拉来,什么事情?”
钱宁眉头一皱,屏退了左右,才对剩下的人下令道:“来人,去掉其枷锁,上座。”
眼皮一跳,事出反常即为妖,徐秀也只好顺水推舟,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去掉枷锁,身坐软椅,徐秀揉着手腕道:“想不到徐某人在锦衣卫诏狱还能落一个座位,这是何等荣光。”
钱宁走近徐秀道:“峻嶒先生对于锦衣卫有什么看法?”
“看法?”问的奇,答的也就那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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