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阿豹说起要回京的事情; 多少有点舍不得。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虽然他不像他家太子大哥那样; 随便干点小孩子事情就要被大臣们怼天怼地;但他毕竟是皇子,干什么事情都要合规矩。
在玉饶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小屠夫子确实管着他; 也确实很凶,但是大部分事情都没拘着他。譬如下河挑泥的事情; 他去做; 小屠夫子根本就不会反对。这要是在京城;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一次回去,最多再半年,他就要彻底离京。在家里面,父母兄长管着; 还有妹妹能一起淘气玩耍。离家之后;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团聚。他在舆图上看过五水那地方,离着可远。
章阿豹就算变成了章黑豹; 在耗子精面前依旧只是一只小奶猫; 一点点小情绪根本就别想着能瞒过他。但是屠浩没打算安慰他,而是提议道:“距离大船靠岸; 恐怕还要几天。殿下不妨去跟着郑县令,熟悉一下地方政令?”
章阿豹不是章团团。作为小儿子,尤其是面前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次子,老章家对这个小儿子特别偏疼。虽然该管的地方也管得严,人也没学坏,但是有些知识掌握得就不是很牢靠。
五水那种地方,山高皇帝远的,要让章阿豹这么管着,作为屠浩自己来讲是不放心的。在他看来,十几岁,还是一只奶豹子呢。
章阿豹经历过的皇子教育里,一些管理内容都是有过涉及的,也在六部当过实习生。他自己心里面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只是知道屠浩不会害他,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好。那就劳烦小屠夫子和郑县令了。”
屠浩知道少年不是很明白,就又说了一句:“下官知道,很多事情不需要殿下亲力亲为。但是人心难测,殿下自己要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大老板,他手底下的团队也是换过好几拨的。有一些当初一起创业的时候,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波折,称兄道弟的好伙伴,然而发达之后各种膨胀,做出来的事情,他都想象不到。再后来企业做大了,他一个人当然是管理不过来,雇佣的一些职业经理人也是各有心思。
如果他真的一点都不懂,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也算得上是看着章阿豹长大的人了,阿豹学过什么,他心里面是有数的。
章阿豹身边的那些幕僚和随从,在京城的时候不敢有什么动作,到了五水之后呢?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若是有人撺掇着章阿豹干坏事,在五水那种地方,谁能管得着?
在屠浩学过的历史上,别说是一个王爷,就是年少和壮年时兢兢业业的皇帝,也有不少到了后期变得特别糟心的。
章阿豹听了屠浩这番话,一时间突然想到屠浩曾经在兵部管理库部时候,弄出来的合理损耗的事情。当时如果单纯看账面,恐怕就是再过十年都看不出什么毛病来。他大胖爹这么精明的人都这样被糊弄了,他一只小豹子能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立刻变得郑重起来:“我听小耗子哥哥的。”
屠浩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一笑,又有点大家长式的欣慰:“也不是让你亲力亲为,让人没胆子糊弄你就成了。”
这件事情就算是说定了。当天晚上离开工地后,屠浩直接就把章阿豹带到他姐夫面前,说明来意。
郑菡倒是没有任何推托,立刻就答应了下来,还看在时间比较紧张的份上,当天晚上就给章阿豹大致讲了讲,还拿出一些自己接触到事件给他分析,包括一些在日常中容易出错和一不留神会忽视的地方。
许明旭也参与其中。做地方官,他比郑菡更有经验,遇到的事情更多。做巡察使的半年来,他往一些偏远的地方跑过不少。
“下官听闻五水民风彪悍,殿下身边一定不能离了护卫。”许明旭这是说得含蓄。
他跑过的一些地方,根本就没有治安可言。当地官府形同虚设,别说是想要做一点事情了,就是想要太太平平地做上三年官,到了地方也得和当地豪强搞好关系。那些豪强根本就没有世家讲究,位处偏远也没有什么顾忌,根本就不用什么手段,可以直接把一个县令打得出不了门。
一个县令手上能掌握多少力量呢?县衙里的那些衙役捕快都是那些豪强手下的爪牙。县令难道靠着几个家丁,去和豪强们掰腕子吗?
穷山恶水出刁民,去五水那种地方更加需要决定性的武力值作为保障。
老百姓也不是个个都淳朴的。
在京城这边的“规矩”,在五水那样的地方基本行不通。
屠浩怕章阿豹听不明白许明旭婉转的潜台词,直截了当地说道:“去了那边别想着讲道理,直接上拳头,揍到他们听话为止。”又补充道,“你要是真能解决入籍的事情,将来我这边需要安排人,直接给你送去。”
被拍花子拐骗或者抢走的孩童,找不到原本的身生父母,或者是找着了人家不愿意承认的,说白了都是没户籍的。
别说是在现在的大汉,就是在后世,黑户的日子也十分艰难。
现在章阿豹不仅承诺给他们良籍,还给分田地。反正他是没这个本事的。
许明旭看了看屠浩,同样十分郑重地点头:“不敢隐瞒殿下,这样的人大汉还有很多。下官这一次查处的,不过是其中一个团伙。若是殿下能够安排这些人的去处,那是再好不过。”
大汉地广人稀。哪怕是京城,在屠浩看来也是人不多的。像五水那种地方,缺人究竟缺到什么程度,屠浩是想象不出来。
关于这点,章阿豹心头大概有点数,幕僚和他回来说的,差不多就是一个蛮荒之地。要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人。
章阿豹同样郑重:“小屠夫子、小许大人、小郑大人,你们尽管放心。五水水草丰美,只是一直以来都被盗匪肆虐,百姓民不聊生,田地荒芜。我去了之后,必然要除尽恶徒。小许大人救回来的这些人,都是我大汉百姓,只是因为命运坎坷才会如此,本就应该是良籍。入籍、分田,本就是应有之意。”
还有一点他不方便说。他之所以这么有信心,能够把五水的贼寇荡尽,还是因为距离五水不远的顺天关,驻守的将军是他的嫡亲舅舅。他一个封地上的王爷,确实不能领太多兵,但是让他舅舅找一个由头来剿匪,问题不大。
他已经盘算好了。等他到了五水,先把到顺天关的河道疏通一遍再说,方便他舅舅时不时过来溜达一圈震慑坏人。将来他把五水治理好了,产出的粮草要运送到顺天关也便利。
有了计较之后,接下来做事目的性就更加明确了。
等到章阿豹回京成亲的时候,屠浩在给他的贺仪里面,还夹杂了一份五水的发展计划。
京县至玉饶一段的饶水治理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他回京述职的时候,调取了所有五水的资料,又研究了周边的情况,制定了这么一份五年计划。
他马上就要去饶嵩,等不及送章阿豹去五水,只能提前交给他:“下官这些不过是纸上谈兵,具体的还得等殿下到了地方上再行斟酌。”
章阿豹早就和幕僚把那份厚厚的五年计划研究过好几遍了,哪怕是去过五水的几名幕僚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不是屠浩赶着去饶嵩,他恐怕要和屠浩再请教请教。
“小屠夫子,你就别谦虚了。若不是知道你要务在身,我都恨不得要请你跟着我去五水了。”
事实上,他的幕僚中不止一人有过这样的提议。但是小屠夫子是他父亲的臣子,并不是什么下人。若是有小屠夫子在,发展五水固然可以更加顺利;但是相比较之下,还是这个天下更加需要小屠夫子这样的人。
他好歹也是小屠夫子手下教出来的学生,只是区区一个五水,难道他就搞不定吗?
屠浩看他这样,也不好多说,和送行的人一一道别后,赶紧登船,往饶嵩方向而去。
他们的客船前后,围绕着大大小小数十艘船只。
这些多半是玉饶做水运的商家。一些大船家甚至能够跑海运。其中也有一小部分,是京县这里新兴的船家。至于其中究竟混了多少水军,屠浩就不得而知了。
几个大一点的船东家,跟着屠浩坐在同一艘船上。好几个在玉饶的时候,就和屠浩已经相熟,这会儿众人聚在一起,一点都不生分,在甲板上摆出美食酒水,甚至还有人拿了乐器,瞬间就是一场热闹的宴席。
屠浩剩下的一点点离愁别绪,根本就没机会积攒,立刻就被冲散了。他还让人拿来了自家的葡萄酒:“来给诸位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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