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千秋》第302章

“砰砰！”
又有两具尸体倒下，其中一个人被爆了头，红的白的，脑浆划出一道弧线，好像给这个暂停的世界按下了播放键，茶马贩子们目瞪口呆，那群悍匪抱头鼠蹿，许多人干脆丢了兵器，刨着积雪，手脚并用地往回跑，全然不顾把后背送给了敌人。
一边跑，一边嘴里还念着经文，好像只要这样念下去，他们信奉的菩萨明王就会降世，收了眼前的这个恶鬼。
他们笃信生死轮回，寻常的死法他们根本不怕，面对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可怖死法，直击他们的灵魂。
死亡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身死之后的未知。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刘小川身上只有十多杆枪，自然要珍惜着用，现在从复国组织的远洋大船上搬了一整个军火库下来，子弹一辈子都打不完，当然能用子弹解决的事情，绝不多说废话，根本毫无吝惜之意。
这些劫匪每个人手上都沾染了不少性命，是死有余辜的典范，他左右开弓，子弹不要钱地打出去，偏偏都避开了胖番僧。
胖番僧刚刚和刘小川对了十数掌，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当下趁着刘小川在换弹匣，从藏身的冰缝里跳了出来，两脚接连在两个劫匪头上一点，高高跃起，再也管不了其他人，没几下便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
秦红玉没见过他用枪，在襄州的时候，韩山药就是借用此物，潜入红花会大营，伤了洪金方，当时她还不以为意，只以为是个厉害点的暗器，如今看来，这东西当真威力无穷，算得上是神器。
她看向刘小川的眼神又变了，不知道这人手里有多少这种东西？如果有成百上千个，天下间能有谁是他的对手？
在热兵器面前，再强横的武功都沦为了花拳绣腿，除非达到了“忘我死心”的境界，可是这等高人，从古至今，据刘小川所知，也就只出现过两人而已。
枪声停熄，雪地上留下了二十余具尸体，逃走的五十多号人亦有不少负伤，鲜血淋得满地都是，像白色毛毯上绽起了花。
几十匹无主的马匹，打着响鼻，在原地无所适从地转圈，这群劫匪连骑马都来不及，一心只顾着逃命，使尽毕生力气，要逃离这张子弹交织成的死亡之网。
“石帮主，大家都没事吧？”
他把两把枪下了弹匣，上了保险，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到了怀里。
石三通半天没回过神来，他看着刘小川，好像在看一个怪物，只颤着声音道：“你你”
“你”了半天，这才苦笑着抱拳道：“刘大侠，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竟然不知道身边藏着这么一位高人。”
木二爷和其他茶马贩子也都围了上来，看向刘小川的眼神又敬又畏。
刘小川客套两句，看了一圈，有好些人受了伤，不过俱都无大碍，如果再打下去的话，情况怕是不一样。
“石帮主，木二爷，还有各位兄弟，这一路从汉嘉走到折多山，多亏了诸位照顾！”
众人连称不敢，有人道：“多亏了刘大侠救了我们性命。”
“如果不是刘大侠，也许我们今日就要死在贼子的手里！”
刘小川又对石三通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石帮主，我今晚就要和诸位兄弟分开了。”
众人闻言哗然，石三通一怔，问道：“刘大侠不去大雪山了？”
“不去了，我另有打算。”
众人听他去意已决，都感到惋惜难过，如果队伍中有这两位奇人，沿途还怕什么宵小劫匪？
不过转念一想，刚刚遭遇的这队人马属实难见，称得上是川西一带难得的悍匪，遇到一次已经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接下来的行程，要还这么不走运，大伙还是一起跳到雪坑里好好洗洗身子。
再者，只要翻过眼前的折多山，就到了打箭炉，从打箭炉到大雪山一带，一马平川，沿路都是做生意的牧民，不太可能再有大股的劫匪。
石三通从怀里抽出一张羊皮卷，送给刘小川，道：“二位又救了我一命，无以为报，这是大雪山一带的地图，二位带在身上，或许能派上用场。”
刘小川道了声谢，接过来收好。
那群劫匪留下来的几十匹马，自然都送给了石三通他们。有了这几十匹马匹，一路能够分担队伍里的茶货，还能给伤号当脚力，等日后回了汉嘉城，转手卖掉，又能换不少银钱。
第408章　雪山洞窟（）　
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就连刚刚伤在劫匪手里的人，都感觉身上的伤口没那么火辣辣地痛了。
马上便有人开始搜刮起雪地上的劫匪尸体，这些都是番邦蛮人，眼大如铃，面上皮肤粗糙如铁砂一般，有的胡子里面还长着虫，天晓得多久没下过水了。
虽然衣物破烂了一些，仍是能找到不少银钱，大伙兴趣一起，动作大了点，从一些尸体身上抖落了头骨人皮之类的东西，着实吓人，加上天色渐暮，被风雪一吹，让人心胆颇寒。
突然有人“啊”的一声惊叫，摔倒在雪地上，坐出一个大坑来。
“二爷！帮主！你们看！这这是什么！”
石三通走上前去，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差点站立不住，晕倒过去。
原来他手上拿着一条金锁，这条金锁他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了，那是她女儿十四岁生辰的时候，用十两黄金，托汉嘉城里最好的工匠打成的。
当时廖老头把其中第四环的扣锁给打扁了，赔了二两猪肉道歉，石三通也并未放在心上，现在看到这条金锁，上面确实有那么一处瑕疵。
石三通双目赤红，大哭道：“翠兰！翠兰啊！畜牲！”
从雪地里捡起钢刀，就要朝那群匪徒去向追去。
他女儿石翠兰足失踪了两年，这样看来，落在这群残忍暴虐的土匪身上，大概率是已经遇难了。
“最好还是死了罢。”
在场诸人，不止一个人心里这么想，纷纷叹气，眼看着一条顶天立地的壮汉变成了这副模样，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
“帮主要去的话，我老木和你一起去！”
“对！我们一起去，干翻这群狗娘养的！”
“帮主，带上我！”
石三通的脚步顿了顿，他的脸色明显痛苦了起来，回头道：“这是我石某人的私事，你们不要瞎掺和，请便罢。”
众人知道，他这是不愿意耽误马帮的营生。
去年一整年，大雪山一带骤降暴雪，一连几个月，天气冷得能把草原上最壮的耗牛给冻死，商路自然断绝。
大伙整整打熬了两年的力气，就等着这回赚上一趟，如果为了给石三通报仇，耽误了一家老小，大伙固然可以为了义气赴汤蹈火，却没法用义气填饱家人的肚子。
可是他就这么一个人，一把刀，怎么去找那几十号匪徒报仇？
“我们和你一起去。”
“你们？”石三通转过头，看着刘小川二人，颤声问道。
“我们。方才我们之所以和大伙作别，就是想追上去，跟到这伙贼秃的藏身之所，因此才留了他们几条小命。现在看来，想要一起跟上去的，还要再加上石帮主一人。”
石三通感激他们，跪下拜道：“若能帮小女报了这血海深仇，石某人这条命就是二位的了！”
连他都这么说，看来众人都以为石三通之女石翠花必死无疑了。
刘秦二人连忙扶他起来，连称客气。
石三通拍了拍膝上白雪，回头跟木二爷商量西去之事，一番殷殷咛嘱，声音却抖得厉害：“我扔下兄弟们，实属不该，请大家见谅。从这里东去打箭炉，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平时里我都再三提起过了，你们勿必小心。”
他魂不守舍，把“西”说成了“东”，众茶马贩子好生安慰了他两句，有的真想陪着帮主一起去找那伙匪徒拼命，有的又想石小姐好端端的，天天呆在汉嘉城里，怎么被折多山脚的番僧给掠去了？
当下刘小川辞过诸人，把那扇铁门从骡子背上卸下，绑紧在背上。
趁着天色未黑，三人一道往劫匪遁走的方向追去，木二爷等人对着他们三人背影挥泪告别，自去扎营安寨。其时风雪渐小，凭借经验，第二天应该会是大晴天，届时只要翻过垭口，这一条茶马商路几乎就算走完了。
石三通轻功远远不如两人，刘小川和秦红玉一左一右，夹着他的胳膊前行，听到耳边风声怒吼，脸如刀刮，石三通心里不由得吃惊，对这两人又是敬畏，又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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