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亦同舟》第60章


你别跪着了,起来吧。”白奇这才从惊恐之中缓了过来,慢慢站起。
君臣二人都站着,半晌无语。
皇帝:“仲蕙今年十八了吧?”
白奇:“回陛下,臣不慎了解,不过听说这个婚约倒是三年前就定下的。”
皇帝蹙眉,回头看着白奇:“三年前?仲平定下的吗?”
白奇:“好像不是,似乎是林允贞和仲夫人定下来的。”
“是在仲平殉国之后?”皇帝有些急不可耐。
白奇:“好像是。”
二人又陷入沉寂。白奇的沉寂是无奈,是对朋友的愧疚,以及对君王的敬畏。
皇帝的沉寂则是陷入回忆……
那是昭帝二十二年,身居东宫的太子已经开始监国辅政了,而此时负责东宫的禁卫的正是仲平。有段时间昭帝病重,希望能够让太子全权处理朝政,自己退养深宫,可朝中大臣多半认为太子年纪轻,资历浅,虽然立储多年,但是不经政务考验,不能托付国事,其中尤以当朝宰相田慎反对尤为激烈,他甚至提出一种说法,认为太子过早监国容易动摇朝廷臣工对皇帝的信心,这对皇帝未来处理朝政极为不利,皇权至上,即便是父子也难保不生出隔阂。田慎曾在一个雪夜披蓑戴笠进宫谒见病中的昭帝,据外间传说,他在宫中当面质问昭帝“若陛下日后再度御极,所出政令与监国太子有歧,满朝臣工何以自处?”,这句话警醒了昭帝,竟让他对自己的儿子也生出防范之心,昭帝于次日口授圣旨,着令太子搬出东宫,迁居外城居住,暂摄国事。一时之间,朝廷上下议论纷纷,甚至有废立之言传出,弄得年仅二十一岁的太子食不甘味,寝不安眠,尤其是迁居外城一事,更让太子手足无措,自小生在深宫的他,哪里知道皇城之外何等景象,况且皇帝只让他出宫,却并没有给他指定去住哪,再加上当时的光景下,满朝文武都对这位太子敬而远之,谁也不知皇帝心思,哪里还敢给他提供食宿,一时间这位天字第二号人物竟成了丧家之犬,无处容身了。
也正是那个时候,作为东宫禁卫统领的仲平慷慨伸出援手,盛情邀请太子移驾自己家中,太子当时感动得痛哭流涕。也正是在那里,二十一岁的太子遇见了十二岁正值豆蔻年华的仲蕙,太子早已成年,早先就已婚配了,但这次被逐出宫昭帝却不能带太子妃一起离开。仲蕙那时确是个天真曼妙的姑娘,整天无忧无虑,任外间风言风语,反正也传不到她这里。应该说,太子是拿仲蕙、仲兰都当作妹妹看待的,可是十二岁的仲蕙却因为天真无邪让太子动了心思。
有一次,太子正在仲府里看众臣的奏折抄件,他已经明显感觉,自己每天能接触到的奏章都在减少,只是他不知道这是朝中大臣从中作梗还是自己父皇在有意威吓,总之,他是有些惶惑的。可那一天仲蕙突发奇想,竟要替太子读书,仲家门风家教都是上乘,仲平没有儿子,于是便对两个女儿都寄予厚望,从小教她们读书认字,其中尤以仲蕙得其父真传,不仅耳聪目慧,而且心灵手巧,一手好文章,一笔好书法,怎不让人怜爱。
仲蕙就站在门口读着奏折抄件,时不时还俏皮地读出些怪声怪调,逗得落难的太子捧腹大笑,给了这位储君很大的心理慰藉。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当时帝师王悟承被派去昭帝陵寝监工视察,等他巡视归来以后,便在奏对昭帝时公开提出“太子以忠孝奉陛下,方能服膺臣工,若陛下斥退太子,岂非昭示臣工太子不忠不孝,百年之后,计将安出?”,这样锐利的质问让昭帝无言以对,很快下诏召回太子,重新入主东宫监国,而此时,太子已在仲平府上住了一个半月了。
临别之际,仲家两个女儿都舍不得这个大哥哥,太子看着眼中含泪的仲蕙,似乎也有些不忍,便取下了头上的金钗递在仲蕙手里,摸着她的头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妹妹,等你长大了,拿着金钗来宫里找我。”仲蕙大哭,然后转身跑开。
这便是仲蕙手里金钗的由来,也正是因为太子的这句话,仲府才有当今陛下与大小姐金钗定情一说。
可一转眼,六七年过去了,当年的太子早已成为君临天下的帝王,当年楚楚可人的大小姐却始终没有拿着金钗进宫来,而且就在今日,她也要出嫁了。这段没说出口的感情也许从此就不复存在了,仲蕙是倾心陛下吗?不知道。陛下是钟情仲蕙吗?也不知道。
皇帝在那里想得出神,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终于觉得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他叹了口气,吩咐下面的内监,准备好皇家的贺礼,要隆重地下诏贺喜,也算是为当初仲府的收留报恩吧。待下了这道诏书,皇帝觉得自己的精神里有些东西都被抽空了,也许是回忆吧,或者是曾经年少时的一些幻想,总之有些有心无力了,便屏退了白奇,自己一个人呆在华英殿的二层,度过了剩下的半天。
本章完
第76章 (十二)()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几日后的朝会便成为众人做一了结的战场。
王悟承是打算在朝会上营救自己两个弟子的。
林允贞是打算在朝会上自己请罪的。
白奇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他是做好准备要在殿上为林允贞辩护的。
陈敏呢,却趁着这几日写了份辞呈。
真可谓“魑魅魍魉,各自肚肠”。
山呼万岁过后,皇帝发声为今日的朝会定个基调:“今天把大家召过来,是议大政的,小事就不要谈了。”
众人缄口不言,谁也不知道皇帝说的大政是指什么,但都觉得自己所奏应是小事,故也无人出列。
皇帝见众人如此,反倒笑了:“你们先说说,觉得什么是国家的大政啊?”
下面还是没动静。
皇帝点了名:“吴崇,你来说说,平日里你教皇子读书,跟他讲什么是国家大事?”
吴崇出列,恭敬答道:“回陛下,皇子天资聪颖,悟性敏锐,臣所授者皇子都学有余力。但是皇子毕竟尚在年幼,臣但尽开蒙之责,不敢妄言国事。”吴崇躲过去了。
皇帝也不勉强,转过来对着武官今日的领班之臣说:“陈敏,你难得来朝,今日让你领班,是朕的意思。朕就想听你说说,什么是国家的大政。”
陈敏一时仓促,未能深思,便答道:“陛下既令臣首领武班,臣以为,陛下是将边防军务视为国之大政。”
皇帝点点头:“军务当然算一桩,可不是头一件,但身为将帅,做好军务就是你的大事了,朕不怪你,你这回答也不算错。”
陈敏想趁这个当口把自己袖口的辞呈给递上去,正在低头拿袖子里的折子。
却见文臣领班的王悟承自己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选贤用能为国之头等大事。”
皇帝被王悟承这么一顶,有些措手不及,但又不便发作,只能连连点头:“王师傅说的是,朕也是这个意思。朝廷首要的大事,就在于辨忠奸、识贤愚。”
王悟承接着说:“臣有一折,专言此事,愿呈陛下御览。”说着从袖口递出一道折子。
陈敏还站在班列之外,此时很是尴尬,便偷偷瞄着身旁的王悟承。
皇帝也看着王悟承,其实他今天本不是要谈这件事的,但被“王师傅”这么一逼,似乎没了退路。他试探地问王相:“王师傅是要替人开罪?还是要弹劾什么人呐?”
王悟承却义正言辞,丝毫不退:“回陛下,臣是尽职本分,为圣主汰劣留良而已。”显然王悟承以为有了林允贞壮胆,今日朝会上说话的底气足了许多。
皇帝为之一怔,觉得今日王师傅这番话是有所指的。同样为之一怔的,还有站在文臣班列里的御史台都御史罗应龙,从之前弹劾王相到负责查处周法、史正,都是自己这位总管监察的官员一手推动,很显然,“汰劣留良”,这个王相口中的“劣”,八成指的就是自己。
开口的还是皇帝:“既是公论,那就在大殿上读吧,朕和满朝臣工一起听一听,王相口中,谁是劣?谁是良?”
这是出乎王悟承意料的,这份折子里,王悟承写了许多私密之言,除了确实为自己两个弟子辩护之外,确实弹劾了罗应龙之外,还写到了朝廷财政,写到了对李嵩的看法,甚至直言不讳地提到了变法。像这样的折子,怎么能当众念呢?王悟承呆立在原地,向上抬头却发现迎接自己的是皇帝冷峻的目光,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