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夜》第280章


我打开饭盒,看着冒出的热气说:“不重要了。”
吴林禹点燃一支烟,问:“程佳华呢,他肯定不是出去找人,是跟你一起去的,对吧?”
“不是,他走了。”
“走了?”
“嗯,走了,不回来了。他不想跟你说,怕你阻拦他。”
吴林禹愣了一会儿,他猛抽一口烟,说:“这混球,还学周志宏?他妈的周志宏也还留了一封信啊!”
“噢,对了,周志宏那小子回这里来了,你不知道吧?”
“我知道。”
吴林禹有些惊讶,他愣了一会儿,说:“嗯,你当初想追,结果他自个儿就回来了。”
“嗯,回来了是好事。”
“但是回来一个,又走一个。”吴林禹抽了口闷烟,“他走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吧。”
饭盒里的饭,比牙签做的,要好吃多了。但我一点食欲都提不起来。吴林禹在那里小声的骂着,骂完了,他又说:“有一件事情,我还想问你。”
“什么。”
吴林禹直视着我:“你不是去当卧底吗,那群人死了,你应该高兴,怎么就哭了?还要打人?搞得你现在都还魂不守舍的。”
我嚼着饭菜,没有回答他。
“我听说,你是想要把那群人带回来?娄厉,这就让我想不通了,他们是学校里的敌人,是冒牌货,而你是卧底,是他们的敌人,怎么会想着把他们带回来一起住?我说,你那心肠,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软过头了啊?”
“也许吧。”我不想解释太多。
“唉,本性难移。”他叹了口气,“不过,只要你平安回来了就好。也要感谢你,不是你的话,我们早被陈广胜害死了。”
“嗯。”
“有件喜事,你不在,没能及时给你分享。”
“你说。”
“陈莉姗怀上了。”
我愣了一下,并不是太惊讶。但这种事情,我不应该继续板着脸,应该祝贺他一番。我强挤出微笑,开了一个生硬的玩笑:“噢,所以你要找我借钱,做无痛人流吗?”
吴林禹笑着一拳打过来,他拍着我的腿,一脸的幸福与憧憬:“唉,我竟然要当爸爸了。”
“好事啊,叹什么气。”我放下了饭盒,“这样,去食堂拿点酒来,再把陈莉姗和周志宏叫上,这么大的事,要好好庆祝才对。”
于是,重逢的四人,在安静的五楼,伴酒长谈。其实我心里真实的想法是,想借助这酒精,发泄心中的那股阴闷。不过,见到灯光下欢笑的故人,故人如故,我还是觉得挺欣慰。一路走来,喜怒哀乐之后,就只剩下四名老友,在酒精的兴奋中,笑谈往昔,憧憬未来。
以前的事情不再是避讳,周志宏一个劲儿的和我喝酒,他说,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他宁愿被砍掉手掌,也不愿意让段可被抓住。
借着酒劲,我骂他说,你个臭小子,别在这里开马后炮。你段嫂是丢了性命,你砍掉手掌顶屁用?要爽快的,就不要陪我喝酒,赶紧去赔上一条性命!赔了性命,我就原谅你了。
所有人哈哈大笑,都以为我这是释怀之后,仗着酒劲说出的胡话。当然,这的确是我的玩笑话。
记忆里,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走了,也有的人,昨晚还活着,今晚就不见了。
酒过三巡,我这神经又不做主了。趴在桌子上,我又哭了起来,嚷着唐胖子,喊着老刘。
唐胖子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这样好啊,他看不到我撕下面具的那一天,也就不会怨恨我了。我多么希望,今晚不是在这里喝酒,而是领着他学校里,四处相亲。
老刘掉气之前,明明知道了真相,却还是不肯相信。他觉得,这个平日里言听计从的厉娃,怎么可能是卧底,是眼线呢。老刘的那句“保证”,把我整个人都击垮了。
这二十天来用谎言所编织起的情感,都被真相撕碎了。杀死我朋友的人,是我的朋友,我找不到任何地方发泄。他们的敌人,应该是我,因为我偏袒了哪一方,哪一方就获胜,这种没有立场感的复杂情绪在我心里缠绕了一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烂透了的人。
酒精再一次麻痹了我的神经,恍惚之中,吴林禹他们就离开了。宿舍楼已经断了电,我只能望着桌上的烛光,伴着寂静的环境,傻傻发笑。结果敲门声将半睡眠状态的我吵醒,开门一看,是秦柳。
我不记得她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她来找我干嘛,只记得自己仗着酒劲,直接把门前的姑娘搂入怀里,让她陪我在并不宽敞的寝室床板里,睡上一晚。秦姑娘也没拒绝,她就真和我在床板上,挤了一宿。
当然,我的意识还在。那晚只是单纯的睡觉,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至少下半身没有。
第二天一早,睡梦中听到几声震响,像有人在放烟花,也像施工队在炸土石方。昏沉的我,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就捂了捂被子,继续睡觉。最后,是真切的敲门声把我敲醒。伸手一摸,秦柳已经不在床上。甩甩头,楼下传来人声,好像有很多人在聚众讨论。我东倒西歪的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蝼蚁,你摊上大事啰!”站在门口的是老杨头。说完,他就举起手中的木板,递给我看。牌子上褐红一片,恐怕是用鲜血涂成的血书:
“今天之内让娄力自己走回来,
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不然,这里要死很多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绚烂() 
头昏脑沉的我,被这血书一惊,差点摔倒在地。夺过木板,我问老杨头:“哪里来的?”
老杨头用手指了指:“今天早晨,在学校大门挂起的。”
“本来想给你藏起,结果食堂门口也有,搞得现在所有人都晓得咯。”老杨头摇了摇头,就转身走开,“他们在楼脚堵起了,说是害怕你跑掉,要把你绑起来。”
“这些人呐!”老杨头在走廊里叹了口气。
我看了一眼老杨头,又看回木牌,咽了一口口水。
“解放军”没有逃出城,而是明白过来我的真实身份,现在要找我算账了。血书的字迹让我背脊发凉,能感觉出来,他们知道了真相后,非常生气,宁可殊死一搏,也要把我千刀万剐。
真的摊上大事了。
穿好衣服,我赶紧跑下了楼。下到二楼的楼梯间,我就能听清他们的谈话。站住身体,我想听一听他们在讨论些什么。
“我看,为了学校的安全,为了我们的人身安全,还是把那小子绑过去算了。”
“对,那些都是些不要命的人,这样一搞,打麻将都不安心了。”
“你们傻了吧,那些人会讲信用吗,娄厉送过去了,也不见得他们会收手啊!”
“这样不好吧,要不我们都搬走?”
“我也觉得,人家娄厉都帮过我们一次了,还让他去送死?”
“那他不死,我们所有人都要死。早上的炮声你也听到了,他们说,那是坦克在放炮,把楼都轰垮了!”
“搬走?万一他们就蹲在外边儿,那不是追着我们打吗?”
“对,吓死人了。”
“叶局长,你不是有个民意委员会吗,听见了吧,这就是民意!你可要救我们的命呐!”
“趁他还在睡觉,把他绑起来,送过去,这事儿就了了,多好啊!”
“好个屁,这叫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如果换成是你,把你绑过去,你怎么想?”
“我管不了那么多,反正牺牲他一个,换来我们所有人的安宁,我觉得挺好啊!哪里不妥了?”
“是啊,既然他们都指名道姓了,祸是他自己闯下的,我们用不着跟着遭殃。”
“这话说得在理。”
“如果把他送去了,那还要保安部做啥?”
“保安部,呵,保安部有坦克吗!”
……
说着说着,他们就吵了起来。憋着一股无名火,我走下楼。伸缩铁门被锁住,叶局长守在门里,学校里的无业游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他挡在铁门外。他们见到我缓缓走下楼,便停息了争吵。
看到他们,我不免有些寒心。昨天站在这里,为我鼓掌的,是他们。今天聚在这里,闹嚷着要我命的,也是他们。看来我睡梦中听到的震响,是真切发生过的。坦克的炮管,彻底击败了他们对我的同情心。
“都别说了,我自己会去,你们不会有事。”我看着他们,淡淡说了一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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