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江山》第479章


青鬃川本名是青冢川,一千年前这里曾爆发过一场颠覆一个强盛王朝的酷烈战争。一千年后,还是这个地方,历史再次重演。
在中兴的康庄大道上走的顺风顺水的大夏王朝在这里被崴了脚。
那位野心勃勃又英气勃发的皇帝豪情壮志地在这里一掷千金,然后就输了个底掉。
赌的实在是太大了,其实他本不必这么着急。
但他终究还是下注了,潇洒地梭哈,激奋的内心尚未平复就被裁判者宣布他输了。
能决定一个王朝兴衰的只有上天。
但成与败岂非又谋划于人?
五天五夜的激战后,胜负已分,局势已经明朗。
塞外的万里草原上几天前还不可一世的大夏铁骑此刻皆成丧家之犬。青鬃川一战大夏王朝狂傲到极点的皇帝一把就输掉了他的全部筹码。
十万铁血男儿流尽了热血,玉碎成仁。
十万做了俘虏,十万溃散,残存的十万则抛弃他们的皇帝一箭未放就跑了。
王朝的衰败自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的,更为令人唏嘘的是,十万将士用生命热血换来的希望此刻也破碎了。
战败逃跑的皇帝被羯胡人一条皮绳绑了献给了草原的新主人。
这些羯胡果然是没有丝毫忠义可言的,有奶便是娘,永远以强者为尊。
马车从刚刚清理过的大道上碾过,这大道原本是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中原来的人对草原没有感情,为了行军方便,他们铲掉草皮,筑成这条绵延数千里的大道。
这本是一条源自中土、延伸至草原腹心地带的胜利大道。
而今却成了谋划者的断魂路。
他的耳畔还回响着来自南方的轰隆隆的马蹄声。
但眼前,这里却成了用十万中土健儿热血汇成的血河。
道路两旁有几百个收尸的奴隶,他们披头散发,衣衫褴褛。
他们目光呆滞,步履蹒跚,在尸山血海间蠕动,好似一群食腐肉的饿鬼。
做了匈奴人的俘虏后,他们饱受摧残,匈奴人很擅于调教奴隶,他们一上来就被匈奴人打断了脊梁,肉体上和精神上的轮番摧折之后,他们已经不再是人。
他们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这辆来自南方的马车。
这本是一辆运送泔水的马车,肮脏、破旧,吱吱呀呀,像是随时会散架。
但马车上坐着的却是不久前让他们只能卑微地仰望的一国之君。
是的,他们没有看错。
大夏的皇帝可耻地做了俘虏,可耻啊!
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们纷纷跪了下去,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痛苦的泪水。
被苦难泯灭的人性正随着泪水一点一滴地恢复起来。
但也有人没有跪,宋中明就没有跪,他木然地站在路边,冷眼看着那辆马车。
他是御营的监护者,他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一直到最后时刻御营都是夏军中战斗力最强悍的那个。
但他们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马球场上训练出来的“狼崽子”们在真正的恶狼面前还是太稚嫩了,他们那点微末伎俩在匈奴人面前简直就是儿戏。
他们被轻易地碾碎,年轻骄傲的头颅在对手铺天盖地、精准无双的骑射面前只剩悲壮。
他们无可还击,无处可躲,只剩不屈的怒吼,然后成片成片悲壮地倒下。
这简直就是一场毫无人性的大屠杀。
那一刻,宋中明捶胸顿足,对天嘶吼,悔恨的肠子都青了。
出征时足足两万人的天子御营一战就垮了,然后苦苦挣扎了三天三夜,“狼崽子”们热血流尽,不屈而亡。
宋中明可以拍着胸脯负责任地说御营将士皆是勇士,他们都是死在冲锋的路上,明知不敌也战斗到底。
他们的死是悲壮的,没有辱没“御营”的威名。
但这可怜的悲壮啊,如今看来却是这样的讽刺。
勇士在战场上追求的是胜利!胜利!胜利!是彻底碾碎敌人的千秋功业,而不是让妇孺老弱思之垂泪、让后世之人扼腕惋惜的狗屁悲壮,这特么不是演戏。
被打断脊梁做了俘虏后,宋中明放弃过,有段时间他一心寻死,用各种手段作践自己,但无数和他一样的俘虏却用生命保护了他,他们祈求他活下去,将来报仇雪恨,洗刷耻辱。
他的泪已经流尽,现在变得铁石心肠。
所以再见到宁睿时,他没有哭,没有叫,也有往前凑,他冷冷清清地站在那,像是看一个陌生的路人。
(本章完)
第536章 守业难() 
?? 宁睿没有认出宋中明,他现在心如死灰,青鬃川的仗还没有打完他的心就死了,他像一块朽木一样被近侍裹挟着逃跑,狼狈的像条毫无尊严的丧家之犬。
后来他被俘了。
那天深夜,羯胡人冲进他的帐篷,把他像狗一样揪出来,打着火把撬开他的嘴,察看他的牙口,又把他扒的精光,浑身上下瞅了个遍,火把离的太近了,把他的*毛都撩焦了。
确认了他的身份后,他的腹部就挨了重重一拳,他捂着肚子跪了下去,涕泪交流。有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于是他出溜了出去,鼻子距离一滩新鲜的牛屎不足一尺远。
他那时候有个奇怪的念头,他猜想在羯胡人的眼里他的价值可能还不如那泡牛屎。
要知道草原上缺乏燃料,牧民们总是把牲畜的粪便收集起来,摊开晾干,充当燃料。
一泡牛屎晒干之后尚能烧水取暖,他呢,他就是个废物。
一个连牛屎都制造不出来的废物。
他想过死,也并非一点机会都没有,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块腐烂生蛆的臭肉,威风扫地,毫无尊严,又何必费那力气去折腾呢。
匈奴人的营盘遥遥在望,果然是野蛮人,搞的这么寒酸,威震草原的王居然甘心住在一片杂乱无章的矮小帐篷里,自己不会盖房子,就不晓得批块地让别人去盖么,真是可笑啊。
……
和宁睿一样感到这个世界充满可笑和无奈的还有长安宫里的太后,获知青鬃川惨败的消息后,傅太后有一炷香的功夫什么话都没说。
她独自一人默默走进精室,那里供奉着她丈夫宁仁功的画像。
傅有顺给丈夫上了香,然后跪下去,忽然就泪如雨下。
宁氏祖先创业不易,贫瘠苦寒之地,六十八年的坚守,才有开花结果的一天。祖宗创业艰难,丈夫守业又是何等的不易,短短二十年间长房一脉就耗尽了骨血,把一个危机四伏的大夏丢给了他的丈夫。
他做皇帝的是时候是何等的惶恐、不安,如今连他撒手而去了,丢下她孤儿寡母。
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后就跟她断了母子亲情,她们母子原本不是这样的,这个孩子以前是很听她话的,他即位之初时局动荡,南方萧敬腾虎视眈眈,徐州江乘四反心毕露,河北三雄,潞州王氏,灵州马氏,陈州白氏都不服他母子,朝廷内部也不安稳,且不说有李默、陈应人这些功勋重臣,拥兵自重,野心勃勃,便是宁家自己人又岂是安稳的?甚至他的兄弟傅西山也罔顾她多年的苦心栽培,危难时刻袖手旁观,把一个烂摊子丢给她母子二人去收拾。
那段时间她母子齐心如一人,共进共退,是何等的亲密无间。为了大夏的江山,宁氏的基业,为了她的儿子,她宵衣旰食,绞尽脑汁,如履如临,战战兢兢,一度心力交瘁,行将崩溃,那时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彷徨无措时又有谁曾体谅过她分毫?
终于这一切都随着江乘四的死,李默的出局而有所缓解,她母子终于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险的一关,但随之她最担心的事就发生了,她的儿子,做了皇帝的那个年轻人自恃大权在握,江山已稳,便迫不及待的甩开她这个做母亲的。
你要亲政,这由得你,你要做千古一帝,流芳万古,那也由得你。
为娘的无非是担心你的火爆脾气害了你,想匡你一匡,扶你走一程。你为何恶颜相向,似我为敌呢。
不错,为娘的是喜欢跟年轻人待在一起,这究竟有什么错,一个步入不惑的半老女人最怕的是什么,怕的是时光的流逝,容颜的老去,只有跟年轻人待在一起才能稍缓时光的脚步,让她躁动不安的心稍得安静,这究竟有什么错?
你想做事,想做个好皇帝,跟母亲说又如何,做母亲的难道不应该全力支持你吗。你为何拿那劳什子来羞辱我?
去特么的清规戒律,那等约束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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