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南渡之陈庆之》第11章


济道之父正是檀公幼孙,侥幸活命,隐居齐云山,曾花费数年,一砖一瓦,一石一木,亲手垒成此庙,以偷偷追思一门亡灵,其中佛陀之相,正是以印象中的祖父英姿塑成。他本想舍身入寺,无奈不能断了檀门香火,只好躬耕于山下。
济道乃是家中幼子,自幼熟知父亲心思,从小发愿入佛门,弱冠受牒后,自辟竹舍,修行于此,时时看顾本寺,不致荒草埋没。
祖老大和陈庆之闻之,都唏嘘伤感不已,当真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刘宋冤杀檀将军,自断长城后,不过二十年,被萧齐所代,萧齐不修德政,不过二十年,又被自家子侄所篡。石头城往事如烟,时过境迁,只有这座小小的筹沙寺,隐没于云海松涛之间,静静伫立。
第20章 太子
是年九月,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萧衍的六弟,临川郡王萧宏,因与长公主私通多时,近日密谋造反,意欲刺杀皇帝,谋以自立。
由于东窗事发,萧衍雷霆大怒,一个是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亲女儿,一个是倍受恩宠的亲弟弟,下令一个在宫中自尽,一个推出诛邪台,腰斩示众,以儆效尤。
散朝后,含元殿里,素色纱幔轻轻飘摆,殿内承设丝毫不见奢华,唯有四角,设仙人托博山炉,正缓缓吞吐,香烟浮动。
一众随侍噤若寒蝉,萧衍着玄黑衮龙朝服,将十二旒冕摘下,绾以赤珠小冠,身子斜倚于御榻上,面容严峻凝重。
此时,太子昭明,着杏黄色四龙纹袍,匆匆而入,跪伏于塌前,恳求道,“父皇,请你能对长姐的事,从轻发落。”
萧衍的视线,幽幽转向下方之人,愤怒的火苗在窜升,“你知道他们,犯了怎样的大罪吗,还妄敢给她求情。”
太子抬头,直视父皇,殷切道,“儿臣知道,他们罪无可恕,可是请饶恕,儿臣唯一的姐姐,哪怕把她一辈子幽禁。”
“妇人之仁,他们就是仗着朕的宠爱,行事不加顾忌,还妄想篡位,可耻可笑”,萧衍冷然道。
“父皇,儿臣自幼丧母,长姐待儿臣,犹如半母,儿臣实不忍心,见她如此下场,望父亲成全”,昭明伏地叩头道。
萧衍将案上杯盏一扔,只听砰的一声,擦过昭明的左肩,狠力地砸到门槛,碎裂在地上,昭明一动不动,匍匐于地。
“好,很好,你也仗着朕的宠爱,就敢质疑朕的决定”,萧衍双手撑着案几,极力克制怒火道,“滚,给朕起来,滚出去。”
昭明颤抖地起身,一脸颓丧,慢慢朝后退出。
只听萧衍又道,“一国太子,毫无杀伐决断,朕命你午后,去东市诛邪台,亲自观刑。”
太子大震,脚步虚浮地退出了大殿。
庆之奉命送太子出宫门,看他步履踉跄,不由扶住道,“太子,小心。”
昭明这才注意到,庆之一路尾随,疑惑道,“是父皇让你来送我的吗?”
“是的,太子。”
昭明难过道,“父皇虽恼了我,可还是让你来送我,可是我不懂,同样是儿女,父皇就真的舍得,杀长姐吗?”
“太子,也许,皇上比你想象中的,要难过,可是却不得不,这么做”,庆之叹道,
“您的六叔,临川郡王萧宏,二年前,因窝藏杀人犯被告发,当时,他跪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以总角之情,请求宽恕,您的父皇一时心软,纵容了他,没有过分加罪,谁知他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竟然想谋权篡位,令皇上愧悔交加。”
昭明大愕,庆之又道,”他不允许您,和他犯下同样的错误,所以格外生气。”
昭明摇头叹息,“自从父皇登基后,一切都变了。长姐变了,六叔变了,他们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我不敢想象。”
“常言道,帝王无家事,又道,无情最是帝王家,希望太子能好好思量”,庆之语重心长道。
昭明默然,低头沉思。两人无话,相携着走过长长的宫道。
南苑里,高直的梧桐树,在萧瑟秋风下,飘洒漫天落叶,散落在宫道上,踩在漫不经心的行人的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太阳正升向高处,那看似暖融融的秋光,也无法驱散宫禁里的阴寒。
穿过正南的朱雀门,庆之正要拜别,只听昭明挽留道,
“以前在鸡鸣馆,你和子衡兄,我们三人常常以文会友,是那么投契。我没有兄长,一直把你们俩,当作哥哥看待,你们唤我昭明,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庆之作揖道,“太子,微臣不敢。”
昭明略显失望地立着,岂知庆之目光和煦,转而道,“虽然您是太子,可是臣比您虚长几岁,您有什么成就,臣会不吝赞扬,您的不当之处,臣也会从旁提点。”
昭明望着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淡笑。
第21章 观刑
崇仁大街,沿着青溪,南北延伸,与东西向的,乐游大道交汇,据说当年,姿容冠绝一时的公子卫玠,就是在这条街上,被看杀的。
两街交汇处,有一方广场,中心处建了一所高台,四周环绕六根巨型圆柱,正是那诛邪台。
午后的日光格外强烈,却挡不住看热闹的建康百姓,为了亲眼目睹,天皇贵胄被腰斩,诛邪台外围满了人,四方道路也堵塞不通。
昭明以缟巾束发,着素白长衫,独自一人,混迹在人群中。
他亲眼目睹了,六叔被腰斩的全过程,从押解刑犯到场,到廷尉验人,核定时辰,送上刑台,仰面平躺,刑刀高悬,斩令挥出,刑刀落下,随着场上一片惊呼,他的目光也被一片猩红取代,只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只想着:父亲,儿臣总算完成了你的交代。
等到他从朦胧中,清醒过来,唯见一位浅黄襦裙的女子,容貌秀丽,眉眼带愁,正跪在身侧,关切地望着他。
自己正倚靠在,百步外的青溪亭中,不远处观刑的人潮,已然散去,刑台上空空如也,如果不是台上泼洒的湿水,隐隐泛红,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昭明艰难地开口,只觉得嗓音有些沙哑,“我怎会在此处?”
这位女子敛衽为礼,道,“小郎君可是受不了,那血腥的冲撞,晕了过去?当时你就倒在,奴家的面前,我只好请在场几位大哥帮忙,将你抬到了亭中,有位粗通医理的大哥说,你稍微歇会就好了。”
昭明虚弱地点点头,“多谢夫人,你就一直在这守着吗?”他此刻才看清,此女子虽容貌年轻,却梳着简单的朝云髻,绾着桃木簪。
女子脸上有一刻飞红,敛首道,“小郎君无需客气,为了找众人帮忙,不至误会,奴家慌称小郎君,是在下的弟弟,还请恕罪。后来众人看你,已无大碍,这才离去,我则在此稍等。”
“你救了我,我怎会为此等小事怪罪”,昭明强自撑了起来,正要拜谢,却被女子隔着帕子,轻轻按住。
“小郎君务要介怀,你还是不要起身,再休息片刻,担心又晕了”,女子温柔道。
昭明只好坐着,拱手作揖。
两人许久无话,直到昭明出口,打破了尴尬,道,“今日,我的长姐去了。”
女子顿感讶异,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劝慰道,“小郎君想必很难过,才会晕倒,请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昭明也觉得自己唐突,转而道,“夫人也是来看热闹的吗?”话一开口又很后悔,觉得这实在,算不得是个好问题。
“不是的,奴家来东市口买菜,却被人潮堵住了,只好等等再走”,她说着,提了提身后的空篮子。
昭明松了口气,微微笑道,“耽误夫人买菜了。”
少年说话的时候,语气极温柔文雅,加上白玉的面容,秀致的眉眼,楚楚的微笑,女子只好略低着头,揉着柳编,轻声道,“没关系,一会儿的事。”
“我也不喜欢看热闹。”
“那小郎君怎么,直杵杵地站在那里,难道和奴家一样,也是来东市买菜的?”女子抬眼打趣道,她也不知怎的,只觉得,若能博这位小公子一笑,真是世上极美之事。
没想到,少年皱着眉,色苦道,“我可以不回答吗?”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女子自觉失礼,看他也大好了,正要起身告辞。
昭明忙忙拉住,她垂落的帕角,急道,“不是你的问题,你当真愿意,听我说一说吗?”
女子见他意态诚挚,就又跪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他。
“我的父亲,觉得我优柔寡断,所以命令我来观刑”,昭明隐去了事情始末,只捡要处说道。
女子忿忿然道,“天下哪有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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