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花开相思老》第40章

瞧着眼前的段鸿冥，无泫仿若是见到了与他初遇之际、不曾受权势迷眼时的段鸿冥。
无泫庆喜段鸿冥总算回到了他曾有的样子，可是却又不免悲哀，因段鸿冥这些变化是在他离去后才有的，那即是说……
段鸿冥之变并非为他，许是因那名女子。
「一句话罢了，何足挂齿。若是那名姑娘因不能及时治疗而延误病情，想必公子是要为她难过痛苦的吧？怜悯之心……谁人没有呢……」
无泫嘴角挂着些许的苦涩，唯恐现下自个儿的表情会给段鸿冥看出什么端倪，无泫慌忙低头看着自己床上那一床软被。
「……呵，是啊。这世上，我只剩一个她了。」
段鸿冥沉默了片刻，而后轻笑出声，眼睑下掩着淡淡愁意而难为人知。
「倒也不说这个了，说起来不知道乔公子你所患的是什么病？我瞧医庐里的人似乎都极重视你身子，想来应不是什么简单的病吧？」
不想去思及那些过往，段鸿冥转移了话题，却不想他不过是将伤心事转托给了无泫罢了。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自小身子虚弱，动辄就容易生病罢了。大家也是太容易操心才会表现得那么紧张。」
不敢抬眼去看段鸿冥，无泫略有几分紧张地伸手下意识地轻轻捋着耳侧青丝一遍再一遍。
「！」
段鸿冥一怔，只为那过分熟悉的举动。
记忆里头，那个人也曾像这样，每感不自在或是心中有事时会似这样一遍遍轻捋耳侧青丝。即便已过去三年，可段鸿冥脑中仍能清晰记得那人垂首做这样动作时所露出的脖颈，纤细而又白皙，瞧着让人不由得觉得一阵怜惜。
「无……」
「什么？」
无泫一惊，忘了适才说谎时的不敢而抬头看向了段鸿冥。
眼前丑陋得让人瞧着便有些心中发毛的面孔怎么都没办法和那人偏女子的美相所联想到一块儿，段鸿冥不由得在心中一阵暗嘲。
——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了。我……再见不到他了。
「没什么，不过是我自言自语罢了。不过乔公子你这屋子……」
说着，段鸿冥环视着这竹屋摆设，简单得略显寒酸的摆设，可书籍却是异常地多。
「呵，这些书该说是一半无奈一半喜欢吧。我身子不好，不能出去，所以闲来无事便只能看书解闷，三年下来便堆了这么多些书，付儿都一直在说若是再过几年恐怕都没地方让人走动了。」
无泫抿嘴笑道，却不曾发现他话语间不经意地说漏了些什么。
「三年间？乔公子难道是三年前才入住这里的？」
段鸿冥如此一问，无泫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开始懊恼起了自己的不留神。
「我……我是……」
无泫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支支吾吾了半晌，这才硬生生地憋出了一二句言语。
「我自幼父母双亡，还是到了三年前性命垂危之际给人送上了山，这才与叔叔相认的。」
「在此之前你都不知这世间名声大噪的端木悌是你叔叔？」
「是啊，我在此之前都在外流浪，所以……」
无泫略带几分窘色地笑道也不再细说。不善说谎，所以无泫唯恐说多错多。
「说起来我倒还不曾问过该如何称呼公子你呢。」
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眼前男子的身份底细，可是作为乔鹤允，该是一个对段鸿冥一无所知的人才是。
无泫如此暗暗提醒起了自己。
「是了，我居然把这给忘了。」说着，段鸿冥拍腿笑道，「这真是失礼了。我姓段，名鸿冥，是当朝三王爷炀王。」
「那与三王爷你随行的姑娘……可是三王爷你的王妃？」
心中清楚王妃另有其人，可无泫仍然这样问了。心中再清楚不过的那个回答，无泫不愿去承认，还抱着一丝丝的侥幸的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名唤戈忆歆，只不过忆歆她不是我的王妃，要说她是谁嘛……」段鸿冥浅笑了一声道，「应该说是我在这世上仅剩下的最重要的一个人吧。」
无泫微有愣怔，嘴角的淡笑缓缓凝住，再笑不出。无泫面上那一抹苦涩实在来得突然，害段鸿冥不由得在意了起来。
——为什么他会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关于三王爷的传闻，我多少也听过一些。听说这名姑娘是王爷早在三年前便包养在宫外头的女子，在王爷受封自己的王府后，便连忙将戈姑娘迎入王府之中，待遇优渥。戈姑娘身子病弱，王爷便不顾这样的寒雪天气特意赶来我们这种偏僻地方来求叔叔诊治，呵，这样的宠爱，想来也的确可见其重要性。」
一时血气冲脑，一气之下说出的话间醋意十足，直到无泫说罢，他这才意识到自个儿说的话这在段鸿冥耳中听来是要有多么奇怪。
想收回，可是说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说出口了便再难收回。
无泫连忙看向了段鸿冥，只见段鸿冥神色间流露着惊异之色，无泫连忙低头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
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段鸿冥看不见眼前此人那丑陋的面相，也是因此，那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袭上了段鸿冥的心头。
——为什么呢？明明是差别那么大的两张脸……
段鸿冥身子不稳地站起，而后步伐略有些不稳地朝着无泫走去。
——为什么会让人觉得他们两个人这么像？
瞧着眼前那裸露在外的脖颈，那同样纤细得令人觉得心中一阵怜惜的感觉熟悉得令人感到害怕。
——若是无泫现在活着，是否也会像乔鹤允这样纤瘦病弱？
颤抖着，段鸿冥伸手，几乎是下意识地轻抚向了无泫的青丝。
无泫一怔，身子猛地僵住而不得动弹。
「……无泫……」
恍惚间，段鸿冥轻声呢喃出了那个甚至不愿出现在他梦里的人的名字。
「！」
无泫惊得抬头，丑陋的面孔一下子在段鸿冥面前暴露无遗，惊得段鸿冥猛然收手，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人许久许久，就连笑的气力都没有了。
——我在想什么呢？
「对不住，我……我失态了。可能是累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也不再叨扰了，今日便先行告辞了。」
段鸿冥兀自说道，无泫还不曾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瞧着段鸿冥的自屋里离去，无泫的目光也迟迟不曾自那竹门上移开。
「王爷喊我了……难道他是认出我了吗？」
可看刚才段鸿冥的反应，无泫觉得应该不是。
那么，刚才段鸿冥那样失态的反应又是为何？
抱着膝，无泫陷入了沉思，那一夜不论是无泫还是段鸿冥，谁都没能入眠。
＊
「公子，你醒了吗？」
轻轻叩了叩房门，好一阵子不曾听到无泫回话，付儿不由得有些担心地推门进到了屋里头。
还以为是不是无泫犯病晕过去了呢，可付儿却见到无泫抱着双膝呆呆地似是在想些什么。
「公子？」
将水盆放到了一旁，付儿凑到了无泫面前唤道，可就在这时他惊讶地注意到了无泫那略显红肿的双眼以及他瞧着有些憔悴的面色。
「公子，你昨晚难道没睡吗！？」
隔着人皮面具，付儿虽然看不到无泫眼角下是否有黑眼圈浮现，可瞧无泫这样子，付儿想大概他猜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耳边的惊叫声令无泫回神，呆呆地转头，无泫愣怔着，双瞳无神地看向了付儿。
「付儿，昨天，他来我房里了。」
「他？谁呀？」付儿歪了歪头问道，可随即他便反应过来了。「那个混帐男人嘛！？他来公子房里做什么呀！？不对，他是不是对公子你说了什么不善的话了！？」
「没有，他只是来向我道谢。可是他看着我，叫了我以前的名字。」说着，无泫无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付儿的手，「付儿，你说，他为什么会突然唤我以前的名字呢？」
「难道他是认出公子你了？」
付儿问道，而无泫茫然地摇头，瞧着失魂落魄的，那样子看得付儿心中不由得一阵火大。
「做什么嘛！要嘛不出现，一出现就这样害人！这样的家伙我是真不懂他有什么好的！公子你何必那样在意他呢！他现在身边另有如花美眷，公子你在意他又有什么用？若他也同样在意公子你，怎会转头便寻来了个女人呢！？」
闻言，无泫的手似是抽搐般一颤，他猛地回神，随即一阵失笑。
「是啊……我想了一晚上的为什么，可是……」
——我却忘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于他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