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第94章


苏锦刚在被窝里躺下,那厢木门被叩响。
他坐起来,头顶被唐青崖伸过来的手一通乱挠,那人衣衫半敞,忽然抱住苏锦,在他锁骨和脖颈处连续吮吸出几个鲜红的吻痕。经此一遭,苏锦彻底地懵了。
唐青崖斜斜地掀开被子,踹了他一脚:“去开门。”
苏锦魂不守舍地起床,脚步虚浮到门口,一回头,床上多的那个人已经卧得舒舒服服,眼看就要再续一个回笼觉。他瘪了瘪嘴,打开门。
候着的正是一个中年人,苏锦认得,是鸣泉山庄的管家。他连忙勉强彬彬有礼道:“什么事劳烦总管这么早来?”
“苏少侠前日不是受了伤么……庄主忧心得很,但前段时间实在分身乏术,今日想着,派我送了点上好的金疮药来。”那管家搓了搓手,讪讪道,目光接触到他身上印记,不由得停顿片刻,结巴道,“看来少侠恢、恢复得不错?”
苏锦抿嘴一笑,从他手中拿走了那个药瓶:“多谢乌庄主,在下的伤没有大碍了,不过这份情在下领了。”
管家站着不动,苏锦疑惑道:“总管还有事吗?”
“没、没了!”竟是有些变调,“少侠多注意身体,我先回去告知庄主!”
苏锦:“诶,好,您慢点走,当心脚下——”
目送那管家仓皇的背影,苏锦埋头看了一眼被唐青崖啃得新鲜出炉的痕迹,不觉笑得更开心了些,掩上了门。
床榻探出一个脑袋:“走了?”
苏锦把药瓶放在桌上,宽慰道:“是啊。青崖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那人一见我还没起,先就少了三分气焰,等看出我这么‘纵情声色’,连话都不会说了。”
唐青崖一努嘴:“他们府上管家是个老古板,没见过你这种看着一表人才实则夜夜笙歌的江湖人,还以为你好欺负。再者,乌霆对头多得是,顶多派人来探个口风——那人回去指不定怎么编排你呢,不过我猜乌霆快要狗急跳墙了。”
苏锦:“这你也知道?”
唐青崖得意洋洋地拖长了声音:“我知道的多着呢——小苏锦,过来给我暖个床,待会儿最后一日群英会,我带你瞧个热闹。”
苏锦点点头,手从唐青崖挂在衣架的外衫上掠过,趁他不注意,从上头摸走了一把小短刀,藏在了袖间
午后三刻,正是春光灿烂时。
唐青崖睡了个舒服的回笼,重新整理好一身行头,在苏锦身上掐了一把,回到自家门派的几位师兄弟中。见他满脸红光,唐白羽酸唧唧道:“和好了?”
他立刻想起苏锦哭起来的样子,不觉露出个笑来,含糊道:“嗯,好了……本来也没什么。师兄,眼看我和红竹终身大事都要解决,你这是打算一辈子光棍?”
唐白羽最烦此人解决了自己的事就喜欢打趣别人的德行,漠然道:“我本也不喜欢思考那些有的没的,终日在霹雳堂与火器为伍,其实倒自得其乐,若是非得成家立业,于我说不定徒增烦恼。”
所求不同,唐青崖笑着点头称是。
群英会热闹了几日,最终达到起先“煮酒论英雄”的目的。
只是最后一日却略有特殊之处。以前的规矩,是由前几日最为突出的人来一决高下。而三十三年前,正是谢凌一柄剑连败九人,成了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
这次中途暂停,再归来时或有不参加的,也有半途离开的,气势和声望上却比不上齐家当初的水准,不由得让人感到唏嘘。
齐宣一次也没出手,他竭力装作不存在一般,在角落默默地观察。
青城派为表重视,连鲜少离山的掌门天苍子都亲自到了,而他们一个籍籍无名的后生莫向晚以一柄拂尘同丐帮帮主燕随云大战五百回合,胜负难解。
唐门自不必说,唐青崖首日伤了数人,而后唐白羽这个自谦不擅近身搏斗的人亦让人刮目相看。
余下譬如朱雀帮帮主之子罗碧成,也纷纷凑了个数,顶上位置。这所有人中,有秦无端,没有苏锦——许是他那日失手杀了黑雀的缘故。
一直不曾露面的乌霆总算出现了,他将擂台拆掉只留下一个,搭建观礼台,金碧辉煌,十分诚恳地暴露了乌庄主的野心。唐青崖只瞥了一下,就觉得眼睛疼,遂呆在自己师兄背后,他怕话里带刺,连嘴巴也一起闭了。
大家等着看高手对决,可太阳从正中逐渐偏西,乌霆这才站到擂台中央。
“各路英雄聚集一处,本是一件乐事!”他说话声音浑厚,一听便是个武学修为极高的人,几乎让人能忽略他的独臂,“正好我得了个消息,也想借此良机,与诸位共享!”
苏锦心中咯噔一下,握剑的手猛然一紧。
那话语中不知掺杂了什么邪气,苏锦觉得喉头哽住,几乎喘不过气,难以自控地涌上一丝杀意。他正要竭力克制,后颈处一点刺痛。
耳边程九歌的声音恰如其分传来:“清心凝神,不要听他说话。”
“一百五十年前,有位不世出的高人曾经著书立说,名曰《人间世》。无奈此书年久失传,可当中有一卷被魔教利用,传为《炼血蛊》。诸位可还记得那惨死在栖霞山下的关西刀客?钱豹便是修炼不成,反噬身亡!如今在座的,大都以为魔教一朝覆灭,我想大家或许不知魔教早已扎根于正派当中——
“谢凌死状凄惨,根本就不是什么走火入魔,恐怕修炼了魔教的法子和钱豹一样不得好死!他的弟子也早就被种下邪功,世间可还容得下?”
唐青崖猛然抬头:“不好,他想故技重施!”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没多少了
☆、第六十一章
没几个人真正经历了会稽山上火光冲天的一夜,毓秀山川仿佛褪去了全部的钟灵清雅,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程九歌直到很多年后想起外面的喊杀声,都情不自禁地战栗。
他们说谢凌身负人命无数,双手沾满鲜血,已经将他贬得一无是处。又说庄白英包庇纵容,阳明洞天管教无方,奈何庄白英顾全大局,一句也没有反驳,为了保全凌霄剑谱直接以佩剑听松刎颈自裁。
那天杨垚疯了,绝世高手被接二连三的打击逼得退无可退。他本是心智单纯性格古怪,怎么能与世俗好好沟通?
听闻是夜杨垚以观朴剑斩杀了近百人,各“正派”纠集的人马奈何不得他一人。后来有人趁乱放了一支冷箭,一代高手死于暗算,旁人还说他是“双拳难敌四手”。
阳明峰大殿尽毁,被仇恨和虚荣蒙蔽了双眼的江湖人将一切打砸殆尽,恨不能从每片瓦的缝隙里拿出那号称绝世无双的剑谱。还有人想找到谢凌的遗物,挫骨扬灰,替自己早已作古的亲朋报血仇。
直到天明,人群方才带着些许不甘心逐渐散去。
而那场藏书阁的火一直烧到又一个黄昏。
后来众人以讹传讹,只道大部分人是不会错的。有鸣不平的,碍于玄虚之至的“武林公义”横眉冷对,敢怒不敢言。但更多的只沉默,把明哲保身刻在了脑门上。
一群……跳梁小丑。
江湖之大,竟没有一人指责过杜若为首贼人的行径,也没有一人质疑过其中诸多破绽。他们以为不言不语便可跳出争端,反正话语权什么也换不到。
直到苏锦在洞庭杀红了眼,而谣言却甚嚣尘上。
原本明哲保身之人也越发觉得“他如此年轻,武功却这么高,一定是邪术”,到后来自己说服自己,加入喊打喊杀的行列。
他们奈何不得苏锦,于是把“三人成虎”发扬光大,不时还自鸣得意。
会稽山上的火是熄灭了很久,可这把波及众多的火已经燎原。
“相信诸位对第一日苏少侠对阵杜若还记忆犹新!”乌霆信誓旦旦,他富含激情,是个天生的演说家和野心家,“苏少侠年方二十,已经能胜过有几十年修为的人,听闻他此前在成都府斩杀何常……若不是其中有鬼,为何躲躲藏藏的?
“凌霄剑法为什么人人心向往之?就不曾想过它是那邪术衍生之物吗?迄今唯二人得见凌霄剑法真容,他们为人,担得起一个光明磊落吗!
“炼血蛊这法子原本是谁创的?是那个雷霆一怒血流成河的夏觞!他做了什么事,到底过去百年,魔教余孽那日虽然烧了,但谁又能保证他们当中有谁偷偷活下来,把夏觞的法子传下去了呢?
“谢凌根本就不是什么一代宗师!我看他与魔教脱不开干系,他的弟子,哼,那不就是魔教的传人吗?诸位俱是英雄人物,真能忍下和小人为伍?”
他说得铿锵有力,在座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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