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茱记》第21章


“我最后问你,你们这样胆大妄为,就不怕激起民愤么。”
窦知县苦哈哈道:“大侠身在江湖,可能有所不知,这回|民间采选是东厂领的事,京师里有位九千岁顶着呐,出了什么事都有人兜着,咱们这些人不是不怕,是不必怕。”
鬼太白冷笑一声,抓过他的左手在他脖子上蘸了血,分别在两张纸上摁下手印,当着他的面合上账本,收入怀中。
“鬼、鬼大侠,下官都依你所言做了,你可以饶过我一命了吧。”
“还有一件事——明日一早,就将牢中的无辜百姓全都放了。”
“好好,一定照办。”窦知县满口答应,脖子上忽然一轻,眼前烛光扑灭,室内陷入一片漆黑当中,只听风声来去,那人似是走了。
“老爷,他走了吗?”秦师爷颤声问道。
窦知县竖着耳朵听了听,呼地出了一口长气,无力道:“走了,点上灯吧。”
秦师爷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摸索着点了灯,就看到窦知县脸色惨白惨白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连忙上前搀扶。
“老爷,喊人吗?”
“喊什么喊,”窦知县呲牙咧嘴,低声训示他:“不许喊人,更不许把今天晚上的事儿声张出去,说出去,你我都得死。”
“啊?”
“啊什么啊,听我的,明日一早,就将牢里的人都放了。”窦知县眼中闪过一丝狠劲儿,“账册都叫人拿去了,为今之计,只有明哲保身了。”
。。。。。。
黎明时分,睡在客栈床上的童子揉揉眼睛,从梦中醒来,睁眼就看到了正坐在窗子底下拭剑的人。
“唔,少主。”童子打着哈欠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打量他一遍,噘嘴道:“您昨天晚上又去办坏事了吧。”
太史擎没理他,冷眉冷眼地将长剑收回鞘中,起身去打水洗脸,拿了皂子豆,一根一根地搓洗手指,连指甲缝儿都不放过。
童子赶紧跳下床,从包袱里翻出干净的手巾,举到他跟前伺候着,口中念念有词:“您不知道,那两个骗子昨晚上在这间客栈住下了,又是要酒又是要菜,喝了一宿呢。我偷听了墙角,他们好不要脸,把吴娘子的一千两银子都分了去,还骗她说要帮她救爷爷,我看他们不睡到太阳晒屁股根本就不会醒,哪儿管别人死活呀。”
太史擎听他啰嗦了一通,冷笑道:“先让他们醉着,正好我们出去办事。”
两人收拾停当,就离开了客栈。
今天早上,句容县城里有个地方热闹极了,便是位于城西头的苦牢,陆陆续续放了几十个人出去,过路的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不是什么犯人,而是因为家里女儿被抓进去的,不免一阵唏嘘,围观的渐渐多了起来。
太史擎穿着一身灰衣,压低了斗笠混迹在人群当中,他不认得吴老爹,只知道吴茱儿的爷爷伤了一条腿,便叫童子看见有人瘸腿出来,就大喊大叫“吴老爹”。
如此瞎逮,倒真让他们蒙对了人。
吴老爹是叫狱卒抬出来的,灰头土脸地扔到了路边,也不管他伤成这个样子怎么回家。老人家衣衫褴褛地坐在地上,光着一只脚鞋子不知去了哪里,想到家中老妻病重,不由地老泪纵横,忽地听到有人喊他,茫然地抬起头张望,这一副无家可归的模样,落入太史擎眼中,就是他了。
“吴老爹,您是吴老爹吗?”童子跑在前,太史擎跟在后,一主一仆来到老人跟前。
“你们是?”
童子露出个笑脸,伸手扶他:“是吴娘子托我们来的,老爹,您先跟我们回去吧。”
太史擎低头看了一眼老人,抿着嘴唇弯下腰去。
“我背您。”
(ps:今天修大纲,更新晚了,见谅哈。肯定会保持日更就是啦。)
第十八回 谋财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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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王婆子和甲二昨晚上喝了个痛快,怀里抱着一笔飞来横财,做着黄粱美梦,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俩人就在一个屋里,一人睡到床上,一人睡到了桌子底下,真没个顾忌。
王婆子醒来先摸了一把怀里的银票,笑地一脸褶子,她下床将睡在地上的甲二摇醒了:“别睡了,快起来,咱们到县衙找人去。”
甲二抠着眼屎坐起来,不情不愿道:“还早着呢,急什么急。”
“你这憨子,赶紧把人救了给她送回去,这一千两银票咱们才好笑纳,去的迟了,那丫头别再寻了过来坏事。”
甲二这才来了精神,两人梳洗干净,下楼结了店钱。牵上骡子,打听到县衙的位置,匆匆赶过去。
甲二拿了六福给的牌子,是东厂番子的凭证,虽登不上大台面,但贵在好使,县衙门口的差役都认得,将他们两个领进前堂上待着,再到后头去请示秦师爷。
窦知县昨夜又是受伤又是受惊,正在卧床休息,秦师爷哪儿敢去吵他,就自作主张到前头去见了人。别看他在窦知县跟前装孙子,出门却能唬人,见了甲二和王婆子哪儿像东厂的人,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鬼。
秦师爷三言两语问明了他们的来意,刚巧窦知县改了主意不再打算滥抓人,于是当面送了个人情,叫上一个差役,带他们到大牢去寻人,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了。
王婆子和甲二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办成了事,高高兴兴地走了,可是他们到了大牢一问,里面根本没有吴老爹这个人,据说是今天一早,已经放出去了。
两个人跑了一趟空,相互埋怨起来:“都怪你这婆子喝酒误事。”
“呸,你怎地不说是你起的晚了。”
“这下可好,叫我们上哪儿去找人?”甲二垂头丧气地蹲在路边,抓着头发道:“咱们没把人领回去,该怎么贪了这钱啊。”
王婆子翻了个白眼,戳着他脑门道:“你傻呀,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她哪儿晓得衙门为何放了人,就当是咱们出的力,到嘴里的肉还能吐出去?快起来,那老头子既然一早出来了,这会儿应该往家回了,咱们也赶回去,这事儿就算有交待了。”
两人合计一番,王婆子爬到骡子背上,甲二牵着她急急忙忙出了城。这俩人因为钱财坏了心肝,根本没想过吴老爹就算放出来了,可瘸着一条腿怎么回家。
。。。。。。
吴茱儿忙了一宿没有合眼,她撸着袖子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吴婆婆擦干净身子梳通了头发。再把脏掉的床褥枕头都换下,床底下的屎尿盆子堆了几天,她也不嫌臭气,蹲在院子里洗洗涮涮,最后点着了一把过端午剩下的艾草,把屋子里里外外熏了一遍。
折腾到天亮,她累地气喘吁吁地坐在门槛上,抱着膝盖回头望了望屋里沉睡不醒的阿婆,眼睛又是一酸。
她打七岁懂事起就知道,她是阿爷和阿婆从外头抱回来的孤儿,不是亲生的。阿爷不瞒她,说她娘是秦淮河上的妓子,因为得了病要死,不忍心将她丢在勾栏院里任人糟践,便偷偷把她送给了阿爷这个过路的卖货郎。
老两口一辈子没有孩子,得了她就跟得了个宝贝似的,从没嫌弃她出身不好,全当是亲生的一样养大,但凡家里有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她。这份儿恩情,她小小年纪就记着,日夜盼着长成个大人,能给阿爷和阿婆挡风挡雨。
其实她答应陪月娘做伴儿一起进京,除了仗义,另外还存了一份儿私心——她知道自己呆在句容县当个小货郎,一辈子都没什么出息。就算是嫁人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不能让阿爷阿婆过上好日子,可是跟着月娘进京去,没准儿能有一份好前程呢。
她晓得自己骨头上生了一根逆筋,不想一辈子看人脸色,不想一辈子低头哈腰地做人!
可她才迈出去第一步,现实就甩了她一个大耳光,她怀里揣着一千两银子救不了世上最亲的人,她空有雄心万丈却还是个寸步难行的小老百姓。
说来说去,都怪她自己没本事。
吴茱儿使劲儿擦干了眼泪,咬咬牙,撑着浑身酸痛,抱了一捆柴火进灶房烧水做饭。阿爷有一句话说得好:没本事就别闲着,至少把你眼前的几件事儿做好了,不然就是白活。
日头渐渐升高,吴茱儿在家守着吴阿婆,间壁芳丫又来帮忙,邻里街坊听闻她回了家,三五成群地结伴过来探望,话里总是安慰她。吴茱儿强打着精神,谢过了乡亲们,临走前每家包上一份江宁带回来的点心果子,不叫人空手而归。
一晃眼过了晌午,该来的还没回来,吴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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