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心》第22章


她十指扣住,指甲陷阱肉里,薄唇抿得更紧。
就这样?什么都还没做就放她走?他还没有求她原谅!他还没有跟她道歉!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什么都不做?
阿煜啊阿煜,你还是跟七年前一样,薄情。
何以夏浑身力气被抽个干净,她闭了闭眼,“你以为这样你这样我就会感激你?算了吧,楚煜,你不是个好人,真的,别装了。”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出,我有我的职业道德,该尽的责任,我不会推卸半分。”更何况,她想从楚煜身上得到的东西还一样都没得到。
楚煜垂眸许久,轻轻的笑,“你该尽的责任是指我应该拿到的钱?算了吧,我并不在乎那些。”他顿了几秒,“你可以走了。”
他捏住浅蓝色封皮,往抽屉放。
何以夏以最快的速度夺到手里。
楚煜愣了神。
帕纳谷的合同确实有些问题,但在他的可控范围内,至于选择冒险的原因,恐怕得追溯到三个月前了。
其实,帕纳谷这个大型项目并没有面向社会公开招标,而是海华国际投资有限公司在行业内邀请招标,他们邀请的企业非常多,而且都是赫赫有名的建筑单位,当然,西南建筑集团也位列其中。
楚煜和顾墨言,乃至整个集团公司都在这个项目上倾注了非常多的心血和精力,以及资金投入,可谓是势在必得。
但谁都没有想到,开标会那天,海华国际投资有限公司的负责人李海华邀请楚煜私底下见个面,那场会面,李海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知道楚煜要找的人在哪,随即拿出何以夏的照片。
当然,李海华并没有马上告诉他。
而楚煜,最初有过怀疑,直到那张照片的出现,他的理智和冷静就被欣喜狂热所替代。
这只是个开端。
评标会结束,公布中标结果,帕纳谷项目花落西南建筑集团,双方进入合同谈判阶段,这个时候,李海华再次找到楚煜,提出一个条件,以此作为交换筹码,当然,这个条件,只有楚煜知道。
何以夏站在那没动,情绪稳了些,“我只做我该做的,别的,都不管。”
她连连后退数步,在沙发上坐下,翻开合同,认真看起来。
楚煜拿她没办法,索性由她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雨。
室内温度骤然降低,光溜溜的腿裸。露在冷气中,楚煜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天冷,你这样会着凉,我送你回。”
何以夏不肯,只埋头看合同。
他彻底没辙,从储物间找出条薄毛毯盖到她腿上。
腿上暖了些,她心里微动,仰头看他,“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楚煜没说话,回到位置上。
没一会儿,何以夏就把合同大致浏览了遍,心中隐有所悟,却又找不出症结所在,她闭了闭眼,噼里啪啦的雨声跳进耳朵,心绪静了些,记忆中的某道声音也随之跃出。
魏秘书曾经说过,公司有一半的流动资金都放在帕纳谷这个项目上,而合同专用条款第28。2条,关于工程预付款写得清清楚楚,合同签订生效后,发包人支付承包人15%的工程预付款,帕纳谷项目合同金额180亿,光预付款就整整27亿,还能把公司一半的资金都栽进去?
这怎么可能?
为证实心中所疑,她又翻回工程预付款的相关条款,逐句逐字的研读。
须臾,何以夏终于确定下来。
能把集团公司一半的流动资金都栽进去,除非工程预付款的资金掉了链子。
大胆的猜测冒出来,有没有一种可能,海华国际投资有限公司压根儿就没有支付这笔工程预付款?
但这怎么可能?像楚煜这种精于算计的人,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
那问题就只能出在中间环节上了。
“我能不能查下资金流动情况?”像这种大公司,经营状况跟财务报表都特别机密,如果没有楚煜的亲允,她根本没机会查到。
楚煜挑了下眉,“不用查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海华提出的条件就是让他先垫资,至于交换筹码,就是何以夏的行踪。
他们私底下一致达成口头协议,楚煜并不傻,只要不修改合同条款,那这一场尔虞我诈的游戏输赢就早已盖棺定论。
然而,命运之手终将她推向他。
楚煜的坦然让何以夏顿感挫败,被戏耍的恼怒无处安放,小小的脸颊涨得通红,是落入圈套还是精心布置的局,她无从得知,可心头的怒气,就像被浇上汽油的柴火,燃得噼里啪啦。
他究竟在搞什么?那可是整整27亿,他倒好,手一松就丢进水里,连个泡都不冒。
“你把我玩弄于鼓掌间觉得很得意是吧?”她声音不大,但怒气难掩。
楚煜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无法辩解,因为确有私心。
何以夏早已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但她无法控制,声音陡增,“你明明知道预付款有问题却连个屁都不肯放?你把我当什么?无所不能的上帝?还是蒙昧愚蠢的傻瓜?”
楚煜还是不肯说话。
她捂着头冷静了会儿,抬眸,声音软了些,“能给个解释么?”
“等你见到李先生,你可以问问他。”楚煜不肯给她解释,是因为有些事,他也没有弄清楚始末。
至于他独揽合同,就是不希望再有人拿何以夏来作为要挟他的筹码。
只因为她是他的软肋,永远的软肋。
而前阵子他高调宣布单方面毁约,除了想把何以夏公诸于众外,更是对李海华挑衅威胁他的有意报复。
室内陷入死寂。
何以夏有些发懵,“发包人单方面延迟履行主要债务,我们有权解除合同并要求赔偿金,也可以继续履行合同。”她顿了下,问楚煜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
“后面再说吧,我有点累了。”他神情困倦的答。
她忽然发现,此时的楚煜,温和、柔软,没有戾气,而且还有种不同寻常的冷静,这种冷静,是人在绝对极端的精神状态下独有的。
何以夏最不擅长的,就是打感情牌。
倘若楚煜今天再强势蛮横些,保不准又是场腥风血雨。可他性子实在是软得很,她的犟脾气也就跟着没了。
她没再说什么,将合同攥在手里,转身往外走,刚握住金属手柄,身后传来道声音。
他说:“以夏,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我就当,你没有回来过。”
19。chapter 19() 
握住金属门把的手一颤,“啪嗒”一声,浅蓝色封皮掉到地上。om何以夏犹如一脚踏空,从云端直直往下坠,她闭了闭眼,浓密而纤长的睫毛颤动得厉害,后槽牙咯咯作响,“楚煜,你这样,又算什么?
她七年来一厢情愿的幻想都在这个刹那如数破灭,楚煜的苦苦哀求,痛哭流涕以及悔恨交加都不过是她凭空杜撰出来的。
这种恍然自失的痛楚让何以夏感到孤助无援,胸口憋着的浊气让她头晕目眩,险些栽倒。
楚煜瞧见她摇摆不定的身影,眸光愈沉愈冷,交缠的十指骨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几秒后,心绪稳了些,“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这个。”
她要自由,他只好忍痛给予。
别的,他什么都给不了。
他不再奢望她的原谅,只因为他无法自我宽恕。
闻声,何以夏转过来看他,却看不清,视线模糊成一团,半响,她轻轻吐出个字,“好。”
金属锁合上的刹那,她仿佛回到七年前那天晚上,心脏骤然陷入死寂,从此,她的心,没有温度,没有柔软,只有冷,还有硬。
空旷走廊上飘着的高跟鞋声音,犹如鼓槌敲在心脏上。回国前夕,傅子祈曾问她:“如果回国后发现那个人比你过得好,会怎么样?”
“他不会比我过得好。”她笃定的回答。
何以夏的过于自信导致她判断失误,楚煜不仅没有如她意想般过得糟糕,而且还拥有她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
他站在建筑行业的至高点,他的名字,在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比她过得好,好过千倍,万倍。
何以夏不记得她是如何回到办公室的,只记得三魂七魄清醒时,手脚俱是冰凉,仿佛在北极走了遭,天色渐渐暗下来,胃里猛抽,一阵翻涌,下意识往洗手间冲,却在离座时险些摔倒,她趴在盥洗室呕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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