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谨-边想》边想-第34章


可能小孩子比较敏感,白涟几乎马上就察觉出异常,搂着我脖子小声问:“爹,你怎么了?”
我笑得勉强:“没事,太阳有些大,我们回去睡午觉好不好?”
我抱着他飞速回了租住的小院,半途连轻功都用上了。以往白涟最喜欢我用轻功带他飞,但今天却出奇安静,只紧紧抱着我。
冷静下来后,思绪也更为清晰。齐方朔不可能反应这么快,从顺饶到安宜他起码也要走大半个月,况且他阵仗太大,太显眼,应该不是为我而来。
可我还是焦虑。
虽然在白涟面前我极力掩饰,但齐方朔的出现无疑给我的心神造成了巨大的波动。
我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让我随机应变,说了等于没说。六年来,我武功和内力在涨,奇门遁甲和破阵之术也有所长进,偏偏这卜算,怎么也不得要领。师姐说可能老天爷怜惜我,不想让我折损寿数去算那些已经既定的命运,她那样真挚,说得我差点就信了。
将白涟哄睡后,我稍做了些易容便再次出门,打算找人打听一下齐方朔此次来安宜的目的,最好能探听到他的行程,这样我也好及时另做打算。
茶楼是个消息流转的好地方,问几个问题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我找了张桌子坐下,同桌的是两个老汉,一个瘦脸,一个缺牙。两人在我来之前就聊得火热,而聊的正巧是今日进城的那支声势浩大的队伍。事实上,整间茶楼怕是都在聊这件事。
“老叔,你俩知不知道侯爷来干嘛的?”我自然地插入到了聊天中。
俩老汉对视一眼,其一问我:“你是外乡来的吧?”
我爽快承认:“是啊,带着儿子来看病的,我不是燕地人。”
他难怪如此的点了点头:“来干啥的谁也说不上来,就知道侯爷每年都会来我们这的‘慈恩寺’住三天再走,年年如此,已有好些个年头了。”
另一个老汉补充:“也有六年了吧,刚来那年我家阿宝才满三岁,现在都有九岁了。”
六年?我心头微动,忙问:“为什么要住在慈恩寺?”
“那谁知道啊!”瘦脸老汉抠着脚,操着浓浓的口音道,“香火好吧,反正每年都来。我听人说是来静修的,我问静修是个啥,人家跟我说就是修行。嗨,你说这些贵人就是花样多,大老远的跑来待三天,能修个啥嘛?”说完与缺牙老汉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但心思已经飞去了别处。
齐方朔到底来做什么的?礼佛?祈福?还是另有目的?
不过他就待三天,时间不长,安宜这么大,没那么容易碰到,大不了这三天我和白涟都窝房里不出门。
我想的万般美好,当夜就叫一场刺杀彻底打破。
不是针对我的,和我也没关系。齐方朔在慈恩寺遇刺,第二天这消息就传的满城风雨,说伤得什么样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他快不行了。
如果说与齐方朔的相遇让我猝不及防,那他的遇刺就是叫我寝食难安了。
六年了,我以为我早就忘了他,可原来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我怕他,怨他,还有点恨他,但又不可否认的念着他。几种感情交织混合,搞得我整个人都快分裂了。
天下最难学的,恐怕便是太上忘情。
我在屋子里烦躁地踱来踱去,白涟一开始还耐心地看着,到后来就腻了,改趴床上玩我给他买的小风车。他真是个很好满足的小娃儿,一点没有佛子该有的样子。
纵然我也并不知道佛子该是什么样的。
我心不在焉地在桌边坐下,脑海里都是昔日齐方朔对我的种种。
理智告诉我不要冲动,身体却不受理智操控。
就看一眼,我告诉自己。
夜深人静,我悄然无声地潜入了慈恩寺,犹如梁上君子般穿梭在寺庙的屋脊间。
但我根本不知道齐方朔住哪间屋,而且他刚遇刺,身边必定许多护卫……
大半夜的不睡觉,我在作什么死?想明白了,暗骂自己一声,正准备离开,不远处一间偏殿的门却在此时开了。
我赶紧一矮身,只见那门里出来两个人,一个是白眉白须的老和尚,还有个是看不出一点受伤痕迹的齐方朔。
时隔六年再次看到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物是人非,大概也只剩这抹感慨了……
齐方朔没急着走,而是淡淡开口:“我明日午后离开安宜,接下来的一年就又要劳烦住持您了。”
“阿弥陀佛,侯爷言重。”老和尚毕恭毕敬道,“白施主的灵位已在慈恩寺供奉了六年,侯爷每年都会带来诸多手抄经文,这些功德,必然都会回向白施主,让他早日脱离六道轮回,往生极乐国。”
齐方朔没有立刻接话,而是顿了会儿才道:“……但愿如此。”说完,他们两人便一起走了。
我原本也想走,但一声“白施主”将我钉在了屋脊上。
死了六年的白施主,齐方朔还给这白施主在慈恩寺立了块牌位,日夜供奉。
天下哪有那么多刚好认识齐方朔又和六年前有关的白施主?这白施主无疑就是我了。
我觉得有些荒唐,又不太敢信。结果是,为了一探究竟,我跃下屋脊,来到方才齐方朔和慈恩寺住持走出来的那座偏殿前。好在这块地方在慈恩寺后山,人迹罕至,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潜了进去。
小心阖上门,转身看向屋内,瞬间就被“佛光注照白三谨往生灵位”这几个字震的僵立当场。
那块小小的木牌被端正地摆放在高台之上,用香烛鲜果供奉,我与它两两相对,很快就败下阵来,多看一眼都觉得背脊发凉浑身不自在。
供桌旁有个大木鱼,和正前方的蒲团一样,看着都有些年头了。
我迟疑着蹲下身,触了触那张蒲团,想象着齐方朔在木鱼声中为我诵经念佛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
我设想过齐方朔来此的无数可能,但这诡异的灵位还是将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我盯着自己的灵位看得出神。
齐方朔以为我死了。
为什么以为我死了?
黄明告诉他的?还是因为我身怀金莲印,他已经认定了我迟早会死?
那为何要给我立牌位?
心中有愧吗?
我用手抹了把脸,觉得头痛,想不明白。
或许是偏殿里太过安静,安静得我忽略了时间的流逝,等回过神来天际竟然已经露了白。
想到白涟可能要醒了,我赶忙站起来往屋外走,走到门口听到外面似乎有小沙弥在洒扫,只好返回从后窗跳了出去。
我一路往回赶,就怕白涟醒了找不到我跑街上去,因此也就没发现自己其实早就被人盯上了。
所幸我回到小院时屋里还没动静,白涟该还睡着,我赶路赶得又热又渴,于是拿着水瓢在屋外的大水缸里舀了勺水牛饮般喝下肚,立时舒爽不少。
就在此时,院门吱呀呀一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我刚抹完嘴,一抬头便见到来人雪色的衣衫,以及那副出尘绝世的容貌。
手一抖,水瓢落地。
齐方朔停在离我半丈处:“白三谨,你还活着。”
我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无法探知他说这话时的情绪。
“侯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我向他拱手施了一礼,“赤阴山一别已有六年,侯爷还是一如当年那般英武不凡……”
他并不想听我无意义地乱拍马屁,冷冷打断:“既然没死,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为何不告而别?”
“为何渺无音信?”
我张了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说?说我被黄明绑走,让他捅了一刀,然后跳了河,没死,最后找大夫从我胸口剖出来一孩子?分明该质问的是我才对,他恶人先告什么状!
“爹,你回来啦!”稚嫩的童音从屋内传出,接着是房门被推开的响动。
我一惊,也顾不得齐方朔在场,忙大喊:“别出来!”
可是已经晚了,白涟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就摸出来了。虽然一个年长,一个年幼;一个冷漠,一个乖巧;但任谁都能看出来白涟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和齐方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齐方朔不可能无缘无故多个儿子,特别是这儿子还喊我“爹”,聪明如他,想必马上就会猜到真相。
“爹?”齐方朔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缝。
我转身抱起白涟就逃。
身后传来怒喝:“站住!”
我充耳不闻,运起轻功就要跃墙而逃,没成想行至半空便被一张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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