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八妹》第93章



何婶一路控诉江富海,快到家时话锋一转,又替江富海说上话,“不过你阿大也不是没替你打算盘。下半年节气多,一个接一个,早把你大哥的亲事办了能省不少过礼的钱咧。”
这也算替他省钱?江有春心中不悦,从去年国庆到春节他大哥过礼的钱都是他掏的,他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说破天他也不再往他大哥身上掏一个子儿。
“我挣的每一分钱都是靠我自己的血汗挣来的!”江有春跨进家门头一句话就这么甩给江富海的,岂料江富海眼一瞪,“老子在乎的不是你的血汗钱,老子在乎的只是你的钱!”
江有春也不和他吵,只平心静气地说:“我和婶开办供销社,家里出了钱,我也还上了。大哥过礼的钱我掏了两回,第一回权当利息,第二回是兄弟间的情份。至于养殖场,那靠的是我个人的本事。为怕别人使坏,夜里我睡觉都支愣着一只耳朵,我下死力起早贪黑挣钱时谁又给我出过一点力?凭啥大哥的婚事就得让我个人掏钱?这钱我不能出。说啥也不出。”
江富海一板凳砸过来,凳腿磕得江有春左脚膝盖生疼,他却挺直腰一声不吭。没等江富海暴喝,何婶领着村长就进了院子。
村长是江有春打发何婶去叫来的,他嘱咐何婶别告诉村长是什么事,村长来后得知是他们家务事抬脚想走,江有春堵在门口没让。
“材长,您老是一村之长,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但也是村里的事。为什么说是村里的事,您得容我慢慢跟您说,咱村后山腰是不有一水库?荒着也是荒着,我手上现在有俩钱,我阿大让我拿出来给我大哥办婚事。但这钱我不能拿,为啥不能拿?因为我要用这钱承包村里的水库。”
江富海没想到他这二儿子心这么大,你搞个养殖场就算了,现在又要搞什么水库,当时就炸了毛,“你有几个钱烧的?你整个水库干啥?”
“春娃子是打算养鱼?”村长来了神,你养鱼养王八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承包金。
“叔,是咧,我办养殖场常去市里跑,如今市里大大小小的饭馆越来越多,以后还会更多,这鱼养好了不愁没地销。”
“有出息。叔就知道你是个干大事的。富海啊,娃有志向咱得支持。”村长开始掺合他家的家务事,“老大办婚事,怎就管春娃子要上钱?平日里我看你是个有主意的,村里这许多人我就高看你一眼,如今你怎就糊涂了?你和弟妹这身子骨都稳当当的,别说老大办婚事,就是春娃子讨媳妇你和弟妹都得掏钱替他办。不能说他自个能挣到钱做爹妈的就撒手不管,更没有他这个做弟的掏钱给哥娶媳妇的道理,你说是不?”
由于有村长的介入,江富海没再说什么,他只怨毒的瞪了江有春一眼。这会江有春走去养殖场回想起他阿大当时的眼神,心中一凛。他挑战了他阿大的权威,搬出村长来压他阿大,这下他阿大算是恨上他了。
之前江有春说要扩大养殖场不过是个借口,但承包村里水库用来养鱼却非心血来潮,还是上回领顾西去看顾冉在水库上就起了这念头。
江有春走路脚步重,屠八妹常说他走路越来越有气势,他还没靠近养殖场里面就起了骚动,就跟以前屠八妹走进她家猪圈一样,猪听熟了他的脚步,涌到食槽前“吭哧沆哧”叫唤着。
春芳马上就要高考了,江有春人在养殖场心留在了屋内,都说他心大,可他冷眼瞧着,春芳心比他更大。他再大,也就仅限于从乡里走到镇上,但春芳向往的是更高更远的天空。他心隐隐作疼,似有什么他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正从他心上剥离。
该走的总是要走的,他最珍惜的每晚伴她夜读的时光正一天天流逝,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想好了,等春芳去念大学他就回去办鱼塘,以后养殖场就交由他大哥夫妇和屠八妹来打理。他可以给兄弟一条挣钱的路,但他不养着兄弟,晚上在家他对村长和他阿大也是这么说的,命是父母给的,个人前程得个人挣。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春芳几乎夜夜学习到凌晨两点,这下可苦了江有春,他有时人靠在床上,眼睛睁着大脑却不知不觉进入睡眠状态。有时惊醒,对面屋子早已熄灯,偶尔春芳睡前会敲敲窗子,提醒他关灯睡觉。
“看个闲书你也能看到半夜。”春芳有天说他,语气里隐含讥诮。他无暇计较,反不无担忧地劝她,“身体要紧,你得早点睡咧,上考场不养足精神不行咧。”
春芳眼一瞪:“我这还没开始考呢你就咒我?我要没考上我就找你算账。”
江有春恨不能抽自己一大嘴巴,想再说句好话弥补,春芳狠剜他一眼,气哼哼地甩手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复读() 
春芳去县城参加高考这天,屠八妹给她煮了两个糖水鸡蛋,又跑去三食?13??给她买来根油条。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寓意不言而说,一百分嘛。
“我要考技校,二姐也要考电大,怎么没我们的份。”老五不满,发着牢骚。
屠八妹说:“你几门功课加起来都难过一百分,送你念书那就是糟蹋钱,迟早进大集体的货。”
至于爱民,屠八妹更没打她的算盘,老老实实再上一两年班嫁个安分守已的人,这一辈子就那样了,还能出息到哪里去。
春芳从没得屠八妹这么暖心的照顾过,早几年家里穷,屠八妹只关心一家老小的肚皮,对她们姐妹的学习从不上心,只成绩单下来那天过问一下。
屠八妹这份恩赐给春芳带来的是沉甸甸的压力,导致她上考场后考到一半竟昏倒在教室里,屠八妹接到信时脑子“轰”的一下炸了!气得连声大骂,春芳回来后在床上倒了两天,她足足骂了两天。
第三天春芳爬起,一脸平静地告诉她,自己决定复读一年。
“你休想!”屠八妹气得一蹦三尺高,“供你上三年高中我肠子都悔青了,原以为你是个有出息的,谁想你这么不中用,我还没听说过有人会晕倒在考场,脸都让你丢尽了,还想复读再让我丢一次脸?你死了这条心!”
春芳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复读一年,再考不上从此我不提读书二字!”
屠八妹让她去死,说河水没长盖子要死尽早,趁着夏天水热。
春芳起身又倒回床上,整整一天粒米未进,说是不让她复读她就死给屠八妹看。
“这是农药。”晚上屠八妹把瓶农药往她床边书桌上一顿,“要死赶紧,到了那一边找你死鬼老爸要钱去,让他在那边供你去复读。”
泪水成串自春芳眼角滚落……
“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去年大集体招工没让你退学进大集体。你少拿死来吓唬我,这家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你现在不死,打明天起就给我老老实实滚去合作社,你顾家祖坟就没冒青烟出不了秀才,我也不再做那梦。”
春芳翻身坐起,一把抓过桌上农药瓶砸向屠八妹,“你的心怎么那么毒?你不是我妈,你就不配做我妈!”
泪水喷薄而出。
农药瓶经屠八妹身上跌至她鞋面上再滚落在地,竟未破裂。屠八妹弯腰拾起农药瓶揣进裤兜,不带一丝表情地冷声吩咐道:“不想死明早就给我滚去合作社,否则这家里没有你容身之地。”
春芳尖着嗓子哭叫:“我不去,我也不死,我干嘛要死?你都活得好好的我干嘛要去死?有本事你就拿刀劈死我!你就是劈死我我也不去合作社,我死也死在这家里……”
“婶儿。”江有春走来,他也不看春芳,径直对屠八妹说,“没有你的帮衬也就没有我的今天,就当是对婶的回报,我供春芳妹子复读一年。”
春芳安静了,她睁大泪眼看着江有春,片刻后,泪水滚滚而下,她捂面痛哭失声。
屠八妹侧目看着江有春,最后一句话没说掉头走了。
“谢谢你,我一定会还你钱的。等我考上大学工作后我一定还你。”春芳抹着泪水,一脸感动。
“我不用你还。”江有春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勾着头出了她房间。
春芳没考完就昏倒在考场的消息传到江有春耳里时,他心里说不上是喜是愁,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从他内心而言,他是希望春芳去合作社的。当屠八妹把农药搁到春芳桌上,逼她去合作社,而她宁可让屠八妹拿刀劈死她也不愿去合作社时,江有春就明白她要复读的决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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