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阶来到谢玄身边,与谢玄并肩而立,二人都是一副名士打扮,与战场上的景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与当下已经平静下来的淮水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极为和谐,惬意的感觉!
“如今天下纷乱,想要掌控全局,明朗大势,情报工作是首要的!”谢玄不置可否地说道。
“不知小阶是否已经清除乐属军中前秦的细作?”
谢玄的一句话就替卫阶省略掉了无数句话,很多事情都因为这一句话无需再作交待,当下卫阶心悦诚服地说道:“实不相瞒大哥,卫阶确实是已经找到了这个人,而且还已经把这个人争取了过来!”
“只是苻融此人算无遗策,他在定计的时候,几乎是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包括情报人员有可能的背叛,这也使得卫阶一而再地落入他的圈套,若非大哥前来相助,卫阶此番危矣!”
谢玄微微点头,说道:“苻融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对手,其军事才能绝不在当世任何名将之下,若非苻融与王猛不和,苻坚内有王猛执掌朝政,外有苻融征伐天下,这南北大地只怕早就是氐秦的天下了!”
“苻融为何会与王猛不和?”卫阶不解地问道,按道理来说,王猛应该是尽心尽力替氐秦服务的,苻融没道理会和王猛不相兼容的。
“苻融和王猛,并非人与人之间的不和,而是两种文化之间的矛盾与冲突!”谢玄淡然说道。
“王猛当政时,在长安极力推行汉人文化,包括汉人的语言文字,汉人的衣着习惯,推崇汉胡融合,而苻融,确是坚守氐族自身的文化,认为王猛此举是在分化氐族人心,意图在人文上入侵氐族,故而二人经常在朝堂之上争论不休!”
“而苻坚本人,对于汉人文化又是推崇备至,故而大力支持王猛的之余,也逐渐冷落了苻融,王猛和苻融之间的争斗,也算是给我们大晋争取了不少休养生息的时日!”
卫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中间还有这么一出,难怪乎苻融如此了得,竟然声名不显,原来是遭到了苻坚的雪藏,直到王猛去世后的这几年,苻融才渐渐展露峥嵘!
“小阶你是否有意放走苻融的?”
就在卫阶还在想着苻融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的时候,谢玄的话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之中,而谢玄的这个问题让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回大哥,卫阶确是无心阻拦苻融!”
卫阶始终觉得,如今氐秦之中,真正让北方诸雄忌惮的,并非苻坚,而是这个苻融,他有心留下苻融,然而苻融若是不能回到长安,端木和的身份也就失去了作用,端木和在长安的家人也会立刻性命堪虞!
“谢玄始终有一种感觉,论对天下形势的掌控,没有人能出小阶之右!”谢玄并没有怪责卫阶,而是忽然感叹着说道。
“就好比这次,如果换作是我谢玄,一定会千方百计留下苻融这个心腹大患的,谢玄也相信,小阶你必定有把苻融拖到我谢玄赶来的这一刻!”
“然而小阶你却无心留下苻融,这也给了谢玄一种感觉,似乎苻融只是小阶棋局上的一枚棋子,而这枚棋子,还没有到完全失去作用,还没有到该谢幕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我谢玄,是否也是小阶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谢玄少有的独白让卫阶不知如何应对,谢玄的话也让他无话可说,因为他说得对,谢玄就是卫阶的一枚棋子,一枚用来自保的棋子,只是这样的话卫阶很难说出口,谢玄既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一个胸怀坦荡之人,而就是这样的谢玄,在卫阶的心中,却充当着棋子的身份和作用!
第三百八十章:难以启齿()
时值正午,日头虽然正在头顶直射,却因为时节的原因并无多少暑气,经由河面吹拂而来的微风带动二人的衣襟,发出猎猎之声!
“小阶你无需过多介怀,世人皆为棋子,我谢玄并不介意多一个棋子的身份!”面对卫阶的默然,谢玄倒是先释怀一笑,轻声说道。
“谢玄只是很想知道小阶你心中究竟隐藏怎样的顾虑,为何不说出来?兴许谢玄能替你分忧也说不定!”
卫阶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说道:“大哥,并非卫阶不信任你,实在是卫阶难以启齿!”
真的是难以启齿,无论谢玄如何看重卫阶,始终也是及不上谢安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谢玄是不可能因为卫阶与谢安反目的,纵然卫阶说出来又如何,也只是徒增挑拨离间的嫌疑罢了!
“难以启齿?”谢玄眉头微皱。
“是否和大伯有关系?自从上次王恭在青州起兵对抗建康开始,谢玄就一直觉得小阶你与大伯之间的关系有点难以言明的奇怪感觉!”
“你与大伯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如果真的是这样,谢玄愿做中间人,替你们化解这个误会,小阶你是知道的,大伯对于你,也是格外的另眼相看,谢玄实在是不想你们之间因为误会而有所隔阂!”
“误会?”
卫阶微微摇头,说道:“大哥多虑了,卫阶与安公之间并没有什么误会!”
他与谢安之间的冲突,岂是一个误会可以说明的,又岂是谢玄居中斡旋就能调解得了的?从卫阶踏足这个时代开始,二人之间早晚都要做个了断,是生死了断,无关成败!
“那好吧,如此谢玄便不多留了,苻融此次败走,以苻坚自大狂傲的性格,定然会有后续的报复动作,谢玄这就要赶回京口,做足应对的准备!”
卫阶的敷衍让谢玄的神色略显黯然,不过卫阶既然不愿意开口明说,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多加追问,只能是暗下决定,见步行步了,他是绝对不愿意看到卫阶和谢安二人成为对手的那一天的!
“大哥慢走!”
。。。
送走谢玄后,卫阶领着司马休之等人就回到了淮南城,如今苻融既然已经退走,是时候回建康向朝廷覆命了!
“将军,休之不想回建康,想就此留在淮南,不知将军可有办法成全休之的这个心愿?”各人都去准备回建康的事宜后,司马休之总算是找到一个单独与卫阶说话的机会,当下第一时间就把他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你不回京述职接受嘉奖?”卫阶微微一愣,淮南一战虽然是依靠谢玄的到来才扭转乾坤的,但是司马休之也并非一点功劳都没有,就此留在淮南,不会引起司马道子等人,甚至是司马曜的疑心?
“我怕我回建康后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建康了!”司马休之苦笑说道。
卫阶微微点头,明白了司马休之的真实想法,也许实情并非司马休之说的那么严重,但也足以说明一点,司马休之是半分风险都不想再去承担,卫阶甚至觉得,如果朝廷反对司马休之留守淮南,硬要调他回建康,司马休之极有可能会带着淮南城投奔氐秦,以换取保命的机会!
“休之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你留守淮南也无不可!”当下卫阶点头说道。
“卫阶会向皇上呈明,淮南城事关重大,休之将军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守城人选!”
“安公若是不同意,将军该如何应对?”司马休之闻言先是面上一喜,而后又患得患失地问道。
司马休之并不担心司马道子会反对,他自由办法应付司马道子,他唯一担心的是谢安,毕竟谢安已经有了趁淮南一战除掉他的想法,如今他不仅没死,还或多或少地立下了点功劳,谢安岂会善罢甘休?
“安公那里休之将军救更不用担心了,反倒是会稽王,他对你的顾忌未必就比安公少,你在应付会稽王的时候,切不可掉以轻心,过于随意,一定要字字斟酌,切勿让他生出疑心!”卫阶淡然说道。
“朝堂上的事交给我卫阶处理,保证没有人会对休之将军的留守提出异议,只不过,卫阶想提醒将军的是,切不可为了保命而投靠氐秦,要知道叛徒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原本卫阶并不打算提醒司马休之这些,但是一想到前有朱序这个样板,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朱序“投秦”之后,深得苻坚重用,三年不到的工夫,在氐秦已经有着不下于姚苌等人的地位!
朱序在氐秦混得风生水起,这对于司马休之来说,无疑有着极大的诱惑力,只是他不知道的时候,朱序投秦,只不过是谢安的安排罢了,南北决战之后,朱序会以有功之臣的身份重投南晋怀抱,而司马休之若是布上朱序的后路,终身都会被打上叛徒的烙印,等待他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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