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221章


那些穿着长衫、戴着襥头,腰间别上一把描金小扇的,多半是面目迥异的胡人,而穿着紧身胡服,包头或是戴着小帽的,却大多是汉人,这是一种时尚,它传自遥远的长安城。
然而,此时这两种人的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惊恐万分甚至于夺路而逃,将宽敞的大街,全数让给了这伙远道归来的唐军将士,那效果比大都护出行净街,还要来得干净。
李栖筠见怪不怪地朝他一拱手:“征战归来,想必果毅急着回府,某就不远送了,若是定下了启程日子,请遣人知会一声,某与府中同僚再与你等践行。”
“判使请便。”
刘稷知道,他是怕自己尴尬,现如今的场面,百姓全都躲着走,已经用不着担心,会闹出什么乱子了,一番大战下来,府内有多少后事要处理,自己还记不过来呢,人家哪有空再陪他逛街。
随后,马璘也同他告辞,他要返回拨焕城,在梁宰没有回来之前坐镇那里,原本早就该走的,李栖筠为了防止出事,特意将他这个武人留下来,也算是煞费了一番苦心。
至于白孝义,倒是没那么明显,反而饶有兴致地又陪着他多走了一段,直到城中心的位置,两条大道的交汇处,方才笑咪咪咪地说道。
“过府之事,还望五郎记在心上,只要你有暇,什么时候都成。”
“我记下了。”
刘稷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奇怪,白家似乎真得找自己有事,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龟兹王族在这里有些尴尬,因为大都护府就坐落于此,他们平素全都低调地恨不能藏起来,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行使着自己的权力,从不与都护府的人相争,就像这一次出征,于阗国王尉迟胜举全国之兵而出,未尝没有让唐人安心的意思,可他们连个王弟都没有派出去,似乎也是放心得很。
不得不说,越是靠近统治中心的地方,情况就会越复杂,龟兹城能平静这么多年,除了唐人的武功震摄,封常清这个节度留后,应该是功不可没的,毕竟出头打交道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他。
迎接的人都走光了,自己也该动身了,可是站在十字路口的他,一时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因为他根本就记不得,家在哪里。
当然,这种小问题难不倒,刘稷朝手下招呼了一声:“哪个腿脚快的,去府上报个信,老子回来了。”
此言一出,果然就有几个军士越众而出,他们倒不完全是为了讨好上官,上门报喜信,一份打赏自是少不了,不过跑跑腿,何乐而不为。
就这样,刘稷循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带着余下的人马,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直到一个坊门前,一个本地人打扮的坊官,带着几个坊丁,整齐地站在那里。
“小的们,恭迎诸位将士,凯旋而归。”
刘稷抬起头,只见门牌上刻着“宁远”两个汉字,还有一行异族文字,微微一颌首。
“坊中一向可好?”
“回郎君的话,安然无恙。”
刘稷哈哈一笑:“老子回来了,是不是就有恙了?”
几个人顿时脸色发白,他也不作理会,带着手下扬长而入,为首的坊官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一付心有余悸的神情。
“唉,好不容易安宁了几个月,又没好日子过了。”
几个坊丁也是心有戚戚,可是看着大队的人马,就连一句牢骚话都不敢宣之于口,哪怕已经隔着老远,连背影都已经看不到了。
第十六章 熊娃() 
?? 他们这一群人虽然不过百余,可军马却有三百多匹,顿时将坊内挤得水泄不通,那些想要出来的,先是有些不满,等到看到他的模样,无不是抱头鼠窜,一溜烟地跑进家门,“咣当”一声把门关上,然后从门缝里,悄悄地注视着外头的动静。
连街坊邻居都不放过,刘稷在心里暗暗鄙视着自己,难怪最后混不下去,要跑到大勃律去送死。
好在没有多远,就从对面走来了一群人,前面正是他派出去的军士,而跟在后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看着这群队伍,目光直直地落到了刘稷的身上,让后者的心里“咯噔”就是一跳。
无他,这目光中包含的意思也太过明显了,是那种喜悦中带着慈爱,激动中含着泪水的眼神,他赶紧跳下马来,没等做出什么动作,老者步履敏捷地越过那些军士,几乎飞扑到他的身前。
“五郎啊,你,你,你可回来了,若是有个好歹,老仆可怎生向家主交待啊。”
老者抱着他的肩膀,放声大哭,刘稷愣在了那里,一脸的不自在,感情不是自家老爹啊,原本看着老者穿着富贵,又是一脸的慈祥,他差点就认错人了。
“行了,我这不是好生生的,大街上呢,回家再说。”
老者这才收住了哭声,歉意地说道:“五郎说得是,老仆失仪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想到方才进城时的情景,刘稷有些哭笑不得,只怕这龟兹城中,觉得自己回来就好的人,屈指可数,他牵着马儿,与那老者走在了一起,言语间不住地套着话,以免进了家门,再遇上什么认错人的事。
“父亲母亲可曾安好?”
“都好都好,四个月前,他们还来了信,询问你的近况,那时候,老仆在这里等着前方的消息,得知你深入敌境,心急如焚,哪敢实言以告,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后来得到了你安然归返的消息,才放下心,赶紧命人快马赶回畿内,让家主主母也能安心,此刻他们多半已经知晓了。”
刘稷听着一愣,老爹老娘都不在安西?这可是好事,如果一进门就要见亲人,以他目前的状态,只能装傻充愣,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现在竟然不用了,他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老仆却以为他是担忧亲人,安慰道:“五郎仁孝,家主虽然平日里严苛了些,却还是牵挂你的,这些日子,光是家书就来了好几封,更不必说主母偏疼,若不是万般无奈,又有封中丞的看顾,哪舍得让你一人远在安西。”
刘稷暗自惭愧,自己是典型的既不仁又不孝,听老者的语气,多半是父亲不疼,母亲溺爱,所以才会将他一个人放在这里,当是锻炼也好,自生自灭也好,总之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这么一推论,他倒是有些明白了,十六岁,在后世正是一个男孩最叛逆的时期,家里这么安排,等于是抛弃了他,那还不由着性子,可劲儿地折腾,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里头,更多的,只怕是想要引起父母的注意,还真是个熊孩子啊。
明白归明白,眼下的烂摊子,可不得自己来收拾,听到这个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他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说,转眼间就到了一所大宅前。
看着门沿上的飞檐画栋,还有黑漆漆地双排铜扣大门,他都可以想见,里面有多么敞亮,老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估且不论,这份财力已经令人咋舌了,难怪能闯出那么大的恶名,还能全须全尾,可绝不是封常清的庇护能摆平的。
恶霸加老财,才是横行街面,成为龟兹城扛把子的最大底气。
不待老者上前,大门已经自动打开,走出一群身着短装、手提短棍、腰系红巾的粗壮男子,整齐地列在两边,全都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眼中闪着兴奋地光芒。
“恭迎小郎君回府!”就连声音都像是彩排地,很有点恶奴帮凶的架势。
他笑着点点头,朝着老者说道:“我的手下,可能安置妥当,要不要再寻个去处?”
老者连连摆手:“五郎说哪里话来,不就百十来号人嘛,再多来一倍,也尽管使得,放心,早就安排好了。”
说完,老者朝着那些仆役们一挥手:“都杵那儿干嘛,还不下来帮忙,带弟兄们去安置喽,先歇口气,马上就有饭食,还有马儿,牵去后槽上,用最好的精饲料喂上,万万不可怠慢了去。”
那群仆役们马上现了形,全都笑嘻嘻地围上来,看来自己与他们的关系处得不错,多半在这城中仗势欺人惯了,好不容易忍了几个月,看到自己回来,个个都是跃跃欲试,就差满大街地去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不用去喊,如今已经是街知巷闻了。
手下的军士和马匹,全被这些仆役带去了别院,走得却不是正门,而是另外的一条巷子,能轻易装下一百多号人加上三百多号马,那得多大啊,刘稷摇摇头,带着张无价和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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