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280章


严庄将黑子和白子分成两堆,再一一归拢,将黑子拨到田乾真的那边,在空着的棋盘四个星位上分别放上黑白各两子,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某不成,做不到先生这般心如止水。”田乾真看着棋盘,摇摇头说道。
“你在担心什么?性命已是无逾,那就是家人了。”不下就不下吧,严庄也不计较。
“某也说不清。”
严庄嘿嘿一笑:“觉得对不住郡王?你呀,他是救了你的性命,可这么多年,你为他出生入死,什么情也还了。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你就算什么都不做,为他殉死,你的家人就能无恙?三百曳落河啊,他们人头落地的一刻,你我的命运就注定了。”
田乾真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那么多年的情义,又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他不是心里时时都要绕上好几个弯的谋士,只是个厮杀汉而已,突然之间失去了效忠的对象,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上没下。
“咱们当真要为那个。。。。。。人效劳?”
“不服气?他的手段,无论是悍然杀掉三百人,还是将某神不知鬼不觉得偷出长安城,都有可圈可点之处,放眼郡王的麾下,只有史思明有这种狠劲,以及手腕,余者皆有不足,某倒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可他不过一个戍主,哪能同郡王相提并论。”
“区区一个戍主不假,可若是这个戍主,几乎凭一已之力,翘动了整个战局,让哥舒翰、封常清这些宿将,都不得不跟着他的路子走,这样的戍主,你见过几个?”
严庄悠悠地说道:“某起初与你一样,不服,可越是看得多,越是心惊,此子之胆大,简直匪夷所思,某家一个谋士,都想不出,究竟要如何凭安西镇军区区万人,拿下吐蕃人的都城,可他硬是做到了,你能想像么?”
田乾真愣住了,这个结果,他也是想不通,吐蕃人的战力,他们这些北方戍军,的确所知不多,可架不住对比,能令薛仁贵这等名将折戟的,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不说旁的,以北方三镇近二十万人马,对付区区一个契丹、奚族部落,不也败绩不少,反反复复这么多年,依然没能完全平定么。
单论战绩,安禄山能拿得出手的,寥寥无几。
左右也是无事,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话,快到饭点的时候,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了,一个年青的身影走进来,正是他们嘴里的那个戍主。
“两位都在呢,正好,来尝尝我改良的火锅。”
第九十一章 危机(三)() 
?? 严庄和田乾真诧异地看着他,拿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锅子,摆到他们下棋的炕上。
那是一个中间高高突出,两边围成一圈的双耳铜锅,下面的鼎足构成了一个中空的炉火室,两个军士抬着一筐木炭,其余的端着一个个的盆子,盆子里放着冻硬的羊腿,肋排等物,上面还带着冰渣。
当然,少不了美酒。
两人看着他在那里忙忙碌碌,先是升火加汤,又亲自去处理材料,用一把极为锋利的小刀,将羊肉割成一片片,动作十分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让严庄感兴趣的,是他此刻的专注,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在雕琢着一件器物,每一刀都要恰到好处,要知道,在十六岁这个年纪,正是一个男子最为跳脱的时候,坐得住,坐得稳,心能静下来,就比旁人要高出许多。
削好一只羊腿,他抬起头笑了笑。
“食不厌精,美味只有亲自动手,才会吃得舒心,别站着了,随便一点,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严庄相信他的话,因为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军士上前帮忙,说明并不是做给他们看的,而是一种习惯。
他拉了田乾真一把,各自围着那个锅子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整个锅子由黄铜制成,底部之处足有半指厚,被熊熊的烈火烧着,熏得失去了本色。
“这锅子倒是精巧,只是也太过奢糜了些。”严庄看了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吃,学着他的样子,夹了一片在汤里涮着,嘴里啧啧称道。
“本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自然要用上好料了,都尝尝,京城独一份,天子都没这口福呢。”
田乾真没他那么好奇,自顾自地在那里吃着,他是大块肉吃惯了,精细的反而不怎么在意,这么一小片一小片地吃,哪能过瘾,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严庄何等眼色,一看就知道,对方不是闲得无聊来寻他们吃锅子的,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确有些无聊,对于他的来意,更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吃人嘴短,有什么严某能帮上忙的,说吧。”
“老严,耿直。”
刘稷表扬了他一句,端起盅子喝了一口。
“你来京城日子也不短了,朝堂上的事,应该有所了解吗,依你所见,天子属意谁?”
这个题目有些大,严庄稍稍沉吟了一会。
“刚来京城时,无人不知杨大夫志在必得,既然你这么问,那就是如今还没有定论,天子在犹豫,杨大夫的能力,不足以让他放心。”
“说这个问题之前,要弄清楚一点,当初为何人人都认为,会是杨大夫直晋右相?而非他人。”
“愿闻其详。”刘稷听得仔细,干脆连著都放下了。
“天子如今已经近七十,在位逾四十年,古往今来,比他长久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他也不得不预备后事。”
严庄拿起盅子倒了一口酒:“咱们这位陛下呀,前二十年杀伐果决,堪称明君,那些所谓的名相,不过是他掌握朝局的工具罢了,从姚崇到宋璟、二张,哪一个有好下场了?用得时候百般信赖,扔的时候弃若弊履,别用这种眼神,这才是一个名君应有的作为,不为任何人所左右。”
“后面二十年,差不多成了李相国一人的朝堂,天下大定了,天子也懈怠了,连安禄山那种人,都能扶摇直上,何也?他已经变成了一位只能听进谄媚的天子,每日里最大的兴趣,是与一个女子厮守,还乐此不疲,连带着整个杨氏一族,都鸡犬升天,这样的天子,还有什么可怕之处?”
“李相国能蒙弊天子二十年,不是他有多大的能耐,而是天子的纵容,他听不进诤言了,当李林甫老病不堪时,放眼朝野,已经没有替代之人可用,杨国忠虽然能力平平,可胜在忠心,他一旦上位,只会做得比李林甫更甚,天子会在乎吗?”
严庄自问自答:“他不在乎,因为家底太厚了,折腾到他死的那一日,都绰绰有余,接下来,不就是太子的事,与他有何相干。”
“那为何,如今不径直让杨国忠上位呢?”
“因为形势变了,吐蕃这个大敌一去,天下再无纷争,他的成就达到了顶峰,不可能再进一层,既然如此,何不一步到位?”
严庄慢悠悠地说道:“史笔如铁啊,他在乎身后名声,在想着如何完美收场了。”
刘稷恍然大悟:“你的意思,退位于太子?”
严庄点点头:“只有这个原因,才说得通,因为太子与杨国忠,结怨太深,几乎没有调和的可能,看看这些年,太子府与杨氏结亲的频繁程度,便可见一斑。”
刘稷确实想不到这一层,因为他熟知的历史没有这么一段,李隆基最后确实退位当了太上皇,可那是被逼无奈之举,与眼下不可同日而语,现在情况变了,历史早就发生了偏差,不得不说,严庄的分析,并非毫无可能。
“若是真是如此,这右相之位,便不仅取决于天子的喜好,还要看太子的意思,当然了,并非是他能决定,而是他能否定。”
“问题在于,太子本身并不知晓,甚至还会诚惶诚恐,因为这么多年的压制,连续两任太子妃出事,他已经怕了。”
严庄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这便是有趣之处,或许事情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看着刘稷的表情,心里一动。
“此事与你无关哪,难道是封中丞?某知道了,你想推封常清上位,老天,有意思,真有意思。”
严庄兴奋地站起身,一边走一边搓着手,刘稷完全被他的分析惊到了,从头到尾,他可什么也没说啊。
“莫说,还真有可能,安禄山为北边的战事所拖,一时间难以抽身,若是某还在为他设谋,此刻就算花钱买,也要买一个胜利,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进京,借献俘之机,走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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