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290章


“叫什么叫,打将进去,看看见是不见。”这是蛮横的。
这种情况下,裴徽自是一言不发,无论说什么,以他的身份,也绝不可能对上一个下人,那不是丢脸的事了,哪怕女主人亲自出来婉拒,这事也不会不可收拾,说倒底他们并没有强来的打算,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刚到京城的区区异邦女子,竟然就敢真得闭门不纳,还是在自己报上名号的情况下。
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
好在下人们知道分寸,虽然都佩着刀,并没有拔出来的意思,只是上前用身体推搡着,双方一共不到二十人,全都挨在一起,只有那个老管事,不住在跳着脚,试图劝说他们不要动手。
结果不知道被谁打了一拳,一下子仆倒在地,嘴里嚷嚷着。
“打死人啦!”
冲突在渐渐加剧,一动上手,所有的人都被感染,很快就从推搡变成了殴打。
“老东西,不知好歹。”
不光是他,那些挡在门口的仆役们也都是一般模样,抱着头脸任人殴打,还一个赛一个地叫得响,很快,这里的情形就被人发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那些从慈恩寺里出来,或是要进去的香客,烧香还愿哪天都行,热闹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欺负咱们的人,反了天了。”
张清使了个眼色,他带来的人也加入了战团,场面上一时间更加混乱,张垍制止了手下的冲动,嘴里依然在劝着。
“算了吧,闹出人命,不好交待。”
“又没动刀子,哪就出人命了,某看那些人也是不经事,老裴,你说呢?”
裴徽也看出来了,对方压根就没有还手的意思,眼见百姓们越来越多,大都在指指点点,心下只觉甚是无趣,打架没什么,只要不出人命,都不用老妈出面,他自己就能摆平,只是这面子,委实丢不起,都打成这样了,院子里的主人还能安坐如素,该不是会是吓傻了吧。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收场的时候,从外头挤进来一群人,为首的男子一看这场面,急急地大叫。
“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住手!”
三人一齐看向来人,只见虽然一身唐人装束,面相却是胡人。
因为下人们都去帮忙了,张清只得自己开口:“你又是何人?”
来人不慌不忙地一拱手:“在下龟兹留后白孝义,奉家兄之命,前来觐见天可汗,敢问几位又是”
此言一出,三个人俱是一愣,张垍首先反应过来,他担任着太常卿,掌礼仪、接待诸事,自然知道安西诸国的使节进了京,而为首者就是这位,龟兹王弟白孝义!
照理来说,一个归附已久的小小蕃国,哪怕就是王族,也算不得什么,在长安城中,留为质子的王孙公子不计其数,全都是低调行事,没有哪个敢嚣张半分,可如今的形势有些不同,旁人不知道,张垍是了解一些底细的。
这一次诸国使节进京,除了祝贺大胜,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告状!
而天子在看到奏疏的当天就做出了处罚,完全站在了他们的一头,这样的处置才刚刚下来,他们又在长安城内,殴打龟兹人,传到天子的耳中,会讨得了好?
要知道,那件事情的起因,就是得胜归国的北庭将士,骚扰了一处村庄而已。
张垍突然间冷汗直冒,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妙,似乎有一个绝大的网,在等着他们往里钻。
“还不赶紧住手!”
他不得不亲自出口,裴、张二人见状,也明白事情不对,一齐开口让那些仆役停下来,退到一边。
白孝义顾不得与他们见礼,上前扶起那位老管事,心里顿时就是一惊,这人他认得,是封府一个得用的内管事,直接听命于封娘子郑氏,怎么会在这里?
“哎哟,你可来了,再晚到一会儿,咱们可就都没命了。”一边哭嚎一边挤了挤眼睛。
此时的老管事,头发散乱,鼻青脸肿,身上到处都是破烂处,显得异常狼狈,身后的那些人也是一样,他们倒在院门外,用身体死死地挡住门口,一派忠心护主的气象,令人感佩万分。
这是怎么了?白孝义压下心中的纳罕,挤出一个义愤填膺的表情,指着三人说道。
“究竟是何缘由,要下此毒手,你们可知,院中之人,正为吾王调制歌舞,献于天可汗陛下,这些人不过是不欲尔等进去打扰罢了。”
一边控诉一边站起身,走向三人:“来来来,随某去见驾,某却不信了,天子脚下,还有如此蛮横无理之辈。”
张垍的人并未动手,自是不怕,其余二人都是面色仓惶,听这口气,对方竟然是刚面圣不久,事情只怕是难以善了了。
“都是误会”张垍有心开口说合,没想到一个声音比他更早。
那是一个有如黄莺出谷般清丽的女声,隔着厚厚的院门,清晰无比得传入众人耳中。
“是奴家无知,怠慢了诸位贵人,些许小惩,不足挂齿,确是一场误会,二伯,还请看在奴的份上,莫要为难几位。”
听到声音,白孝义方才停下了动作,面色不忿地说道。
“既是娘子出言相劝,某家也就不计较了,你们留下名号,他日若还有首尾,白某定当登门请教。”
一次偶兴,演变成这番模样,三人都是始料不及,若是此时抽身就走,明日里这长安城还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张垍看着四下那些群情激昂的围观百姓,总觉得这里别有深意。
第二百零四章 危机(十六)() 
?? “老白,几时到的?”
刘稷与白孝义也算是旧相识了,包括身旁的这位小娘子,都是人家亲自送到府里的,看到他,不由得倍感亲切。
“晚了几天,主要是等老胜那头的消息。”
白孝义不出意外地拱拱手:“某一听到城中逸闻,就知道是你五郎的首尾,没曾想还有这么一出,早知道你在此,某家何必强出头,没得得罪了三位宗亲,这买卖亏大了。”
“少扯淡,你白家还会做亏本买卖?”
刘稷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虚伪的面孔,要说是不期而遇,鬼才信,长安城这么大,怎么就恰好跑到这里来了。
“以前倒是不曾,自从遇上了你刘五郎,那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到姥姥家去了。”白孝义暗有所指的说道。
“哈哈,想不到你老白也有恢谐之处。”
刘稷点了他一下:“此事你还当真是多此一举,我正等着他们自报家门,杀将进来呢?”
“不是吧,那岂非亏大了。”
白孝义倒也不笨,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的举动,可能是帮了倒忙,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刘稷也不想再计较什么,对方出面有对方出面的好处,可以让他继续隐在暗处,也让杜妙如坐实了龟兹王族遗裔的传言,倒并不是全无收获。
当然了,在这种情况下,裴徽自然就动不得了,他要真出什么意外,是人都会联想到今天的事情,看来需要另作打算。
刘稷马上改变计划,让陈金带人继续散布遥言,将事情的影响扩散出去,于是,当那十几个被打的仆役和白发老管事,被人抬着招摇过市时,无数的长安百姓都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惨状,更加坐实了事情的性质。
为什么要这样做,杜妙如是不知道的,当白孝义私下里问起时,只得照事先就准备好的说法来。
“五郎怜奴家孤苦,家中主母又容不下,不得已只能出来讨个营生,奴家本就是这个出身,还能做什么,城中权贵如云,要想保住饭碗,不得不编出一个离奇的身世,让人有所顾忌。”
“他只将你当个外室?”白孝义想了想:“这样也好,可以借此打探消息,倒不失为一条路子,你的身世,倘若有人问起,既不要承认也不要否认,让他们打听去,某这厢会为你做些安排,让他们以为得计,传言变成了真相,算是助你一臂。”
杜妙如有些惶恐地问道:“大王究竟让奴做什么?”
白孝义看了她一眼:“服侍好五郎便罢,要你做什么的时候,自会有人来告知。”
“瞧你这模样,倒是比在龟兹时还要好上许多,他待你不错吧。”
杜妙如还要说什么,远远地瞅见刘稷走来,便换上了另外的语气。
“五郎待奴,自然是好的。”
声音刚好让刘稷听见,他哈哈一笑。
“怎么,白府还不放心?”
“怎么也是府里出去的人,多问一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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