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第193章


“哈哈哈!世外仙境!”二人忽听一人开怀笑道,“汝之人,避世于深山中;如朔等,避世于朝廷间也。”
“东方兄!不知是哪股仙风把汝给吹来了。”相如惊喜道,“快,吾酒瘾发了,正愁没人陪。汝既来,正好一醉方休。”
东方朔亦是高兴,二人推杯换盏,东方朔道:“汝可知长安的庆虬之?”
“不知。”
“哈哈,这庆虬之亦善为赋,尝为《清思赋》,时人不之贵也。乃托以相如所作,遂大见重于世也。”
“唔,《清思赋》?是吗?”相如讶异道,“既是托吾之名,何以又知是庆虬之所作?”
“所以,这庆虬之高明之处就在于,待《清思赋》流传之后便着手想办法证明是自己所作的了!”
“唔,这人可是费尽了心思。由得他去吧?不谈这个。”相如转过话题道,“东方兄近日可过得如意?”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身边,谁不是小心翼翼的?可我东方朔偏偏就不是这样。”想不到这东方朔更想醉,酒过数旬,其早已没了诙谐的话语,只有满肚子的屈辱,“我无非是想以与众不同的生存方式来搏得皇上的青睐,以献策于皇上,可是,可是皇上始终把我当俳优看待,不予重用。”
“东方兄,人皆以先生为狂啊!汝何不学学公孙大人,必当重用!”相如也醉了。
“哈哈哈,”东方朔仰脖又干下一大杯,红着脖子道,“公孙弘在朝廷上的最大贡献,就是巧言令色,唯唯诺诺,逢迎上意而已。他的宗旨是,只要是皇上不喜欢的,‘打死也不说’。我等,做得到吗?”
“哦,汝做不到?那汝就认了吧!重用公孙丞相,皇上这也算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啊!”相如带着讥讽道。
“雄才大略的当今皇上,为何要用公孙弘?”东方朔虽醉,心里却明亮着,“皇上即位后,一心要轰轰烈烈干大事,但他受到了多方掣肘。一路走来,太后、母后和权重大臣,动不动就指斥皇上。于是乎啊,皇上就偏要选出绝对听从自己命令的人。此前,所有的丞相都有爵位,现在,选出一个原来什么都没有的公孙弘,不怕他不听话。所谓‘布衣丞相’,不是看中他的才华,而是看中他的顺从啊。”
“耳根子是清静了,然而公孙弘也绝对不会启用不愿顺从他的人。”相如苦道,“董仲舒和主父偃等人都遭到排斥和迫害,而那些处于下位、因为才干和锋芒遭到公孙弘嫉恨,在还没冒出尖来时就被打下去、被折断翅膀而默默无闻的优秀人才,更不知有多少了。这对于皇上所追求的文治武功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极大的损失啊!”
“所以,还是相如兄看得明白,隐于深山比隐于朝廷清静多了,安全多了。”
“利弊相依,汝在京城,还能得到更多的劝谏机会。”
“嘿嘿,是吗?”东方朔似笑实哭,“我常常酒醉爬在地上唱曰,‘隐居在世俗中,避世在金马门。宫殿里可以隐居起来,保全自身,何必隐居在深山之中,茅舍里面?’我不过是想通过耍小聪明来营造出宽松的气氛达到政治目的,可皇上每每对我的直谏虽表示赞赏,却常常没当一回事。”
“也难怪,皇上实在是太能干了。大政方针都由自己拿主意,所以对辅佐大臣的任命,不十分挑剔,只是让他们忠实奉行文书罢了。但他对地方长官郡守的任用,却特别留心在意。也许,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吧,皇上只看重你的口才和我的赋作,但却偏偏不把我们用在正事上。”
“汝,尚还建节出使了西南夷,立下了丰功伟绩,而我,却没那福份了。”
相如明白,东方朔在朝廷上是受宠的,但也是失宠的。他可以耍尽嘴皮子,戏谑嘲笑皇上左右的人,也很受皇上恩宠。但是,这不过是为武帝本人增添一点乐趣罢了。
东方朔对自己不能担重任,不能施展才华感到非常苦闷。后来,东方朔上书陈述重视农业和战争以及强国的计策,责备自己唯独不得做大官,想求得出任大官。
东方朔就是东方朔,他直截了当,放荡不羁,满纸诙谐。他在《答客难》中设客提出问题来诘难自己,用职位卑下来安慰理解自己。又通过《非有先生论》来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情怀。
“唉,也许东方兄的其他才能,全被口才好的光环遮盖了,以至于皇上被一叶障目,或者说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吧。”
“是吗?我口才好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
“好事是为皇上逗了乐子,皇上喜欢;坏事是,你一生幽默他人,却被皇上幽默了一生!”
“哈哈哈,我东方朔看来还是不如皇上,皇上可真是把我狠狠地幽默了一把。”东方朔笑从悲中来,“这一把幽默,便抵销我一生的政治前途啊,让我永远只是一个俳优!”
第180章 不死之药() 
御花园内,乐曲清丽隽永,哀婉缠绵,武帝的歌声一波三折,乐极哀来: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妙,妙!没想到皇上的才情如此了得。”相如赞道,“这首《秋风辞》情景交融,意境开阔,格调慨而悲,闻之怆然心动……”
“朕知道你下面要说,‘不过……’,朕猜得对么?”
“微臣的心思陛下全知道,臣确有一言,不知当奏与皇上否?”
“朕允了!司马爱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朕都不责怪于汝!”
“谢皇上!臣当年见皇上作《天马》曰:‘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沬流赭’,抒写了对天降瑞物的喜悦和安定边境的雄心;而今所作《秋风辞》,臣不知皇上何来如此幽情哀音?”
“君临天下,当藐视一世,俯视天地之间,应慨然得意忘形尔。”武帝叹道,“事非成败转头空,大浪淘尽英雄,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末路了。纵然朕乃是绝世英雄,也抵御不了岁月无情的侵蚀。眼看公孙弘等一班大臣辞世,眼看王夫人、李夫人英年早逝,朕,心内亦甚恐惧。”
“人之生老病死,此是自然规律,皇上莫要强求。”
武帝皱眉道:“人生老之将至,所有一切也会随着死亡不复存在,所以又怎能不因为‘少壮几时兮奈老何’而忧伤呢?”
“皇上,多想一些开心之事,便少一些烦恼之忧。”
“否,朕不甘心!若能长生,或能成仙,则何惧死神?”
“神仙,只是传说,不知何人亲眼得见?”
“汝不是神仙,不谈这个。”武帝霸道地挥着手,“朕已找到了大仙李少翁!朕今召汝来,是要汝陪朕访神求仙,从朕的求仙活动中找到灵感,与众文人继续写作《郊祀歌》。然后交与李延年作曲,以祭先祖,祀神灵。”
相如犹忆十余年前,武帝在未央宫偏殿曾语重心长地道:“一统江山容易,聚拢人心困难!朕要改制作乐!朕今任汝为诗赋都尉。汝可自挑几十人集体创作《郊祀歌》。”相如当时便格外兴奋:“兴礼乐,施教化?”“嗯。这乐府诗、曲要冲破传统的束缚,主流要强调诗歌的颂美功能。变以前的‘怨声多’而为‘颂声盛’,歌功颂德、润色鸿业,起到洽和天下的作用。这个度就由汝来把关吧!”
已编写出的《郊祀歌》确实为汉朝的大一统从思想认识方面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武帝这次召他回宫继续编撰《郊祀歌》,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相如想着又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回答中亦不减当年的兴奋,试探着道:“臣遵旨!臣当为‘兴礼乐,施教化’尽微薄之力。”
“‘兴礼乐,施教化’?大可不必了,如今政权已然稳定,匈奴已然消灭。朕,要《郊祀歌》表达出升仙延寿的主题来!”
虽早有些预料,但武帝一席话依然说得相如瞠目结舌。
其实,早在即位之初,武帝就一直在不停地寻找升仙之路,以摆脱死神的纠缠。
他掌上握有最尊贵的权力,他可以满足自己的一切欲望,但对于死亡却束手无策。
他并不只想为了自己独尊至上的权力而生存,为了成仙长生,他愿意抛弃一切。
一次一次的失败,又一次一次地追求,他陷在求神的泥潭中已然不能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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