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梦》第38章


肖谔斜他一眼:“我年纪大了,怕冷。”
陆然“嚯”一嗓子,放下盆,挨着他坐:“您老高寿啊?去年还威风的,套件单衣喝着西北风就敢上拳馆打拳呢。”
“这不是不能抽烟吗。”肖谔缩着手,翘起二郎腿,“感觉血液都冻住了。”
陆然迅速从兜里顺出烟包,笑的有些贼:“趁人没在,来一根?”
肖谔挺直身板,严肃的摇摇脑袋:“不抽,人不在我也不抽。”
“嘁。”陆然耸耸肩,咬住烟尾棉花,摸着打火机,“假矜持啥呢?”
肖谔扭脸就冲厨房吼:“陆小昭,你哥他又抽烟!”
这一声几乎贴着陆然的耳朵,吓得他烟都掉了,缓缓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卧……槽?”
“陆然!”陆小昭甩甩湿漉漉的手,跑出厨房,腰上围裙的图案是卡通版萨摩耶,陆然买的,“你还敢抽烟,还又?抽多少根了?!”
“不是……我、我没有。”陆然朝肖谔咬牙切齿,指着他,对陆小昭说,“他怂恿的。”
“肖爷有人管。”陆小昭叉腰,“你归我管,拿来!”
双手捧着,上缴了烟包和打火机,陆然托腮,食指一下下点在桌面,拿眼尾去瞧一脸坏笑的肖谔:“开心了?”
肖谔挑起半边眉毛:“确认关系了就是不一样啊,都敢直呼你大名了。”
陆然接过雪貂,放在腿上,捏捏它的小爪子,口吻尽量显得随意些:“什么时候把文祺接回来?”
意料之中,没听见回答,陆然抓两把雪貂的粉肚皮:“不接回来,也不打算去看他了?”
“过些日子吧。”肖谔揪了揪皮猴的领子,捂住侧脸,眼睛不知道在往哪儿瞄,“短时间内,兰姨不会允许文祺见我的,我只能等。”
等。一个字,陆然像是突然回过味儿来,看肖谔的眼神有些复杂:“肖爷,心机挺深啊?”
肖谔浅笑,沉默着,望向远处那几点零星的红色。
“文祺没有记忆,就像张白纸,所以你先入为主,在上面涂色,让他信任你,依赖你。”陆然顿了顿,“喜欢上你,为的就是赌一把。”
“你没立场跟文叔和兰姨要人。”陆然“啧”了一声,“你要文祺主动回到你身边。”
“但也有顾虑。”肖谔不否认,他的声音很轻,说完微阖眼帘,眉宇依然锋利,却是一副倦态。
“你怕文祺想起过去的事,想起你抛弃他,独自逃命,会埋怨你,记恨你。”陆然接话,“甚至,再也不想看见你。”
肖谔沉着脑袋,紧咬的后牙鼓出一块,半天过去,他抬起头,吸吸冻红的鼻子:“能为文祺做的,能为我自己做的,我都尽力了。”
食物的香气飘出厨房,陆小昭往围裙上抹了把手,招呼他们喊上爷爷一起吃饭。陆然起身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似乎耗尽了旁边这人所有的力气,当他看向肖谔时,对方已经走向正房,只身融进再平常不过的烟火气中。
“我没有遗憾了。”
吃不腻的白菜炖豆腐,也就两口,饱了。肖谔放下碗,陪老爷子看了会儿时政新闻,而后回到东厢房,轻掩上门窗。
门口的拖鞋,卫生间里的毛巾,牙刷牙膏,都是新买的,文祺也有一份。肖谔换鞋时会想,文祺在家穿的,是自己买的这双吗?洗脸时会想,毛巾特地选的红色的,文祺用一次,就会想念自己一次吗?刷牙时又会想,给文祺挑了两种口味的牙膏,他会先用桔子味儿的,还是薄荷味儿的?
脑子里满满当当,全是文祺,再无一寸空隙填进去别的东西。肖谔疲惫的躺上床,扑了满鼻文祺的味道,他翻身,嘴角蹭上枕巾,软软的,像文祺的唇,被子里很暖和,像文祺的拥抱,睁开眼,似乎就能看见文祺的脸,看见他伏在自己胸口规律的呼吸,那么依赖,那么柔软。
肖谔用手背覆住眼睛,沮丧的吐出口气。分别半月,思念文祺的心绪每一天都在加重,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起初以为能够安然无恙扛个小半年,没成想,眼下的分分秒秒,已然变成了煎熬。
他把右手塞到枕下,尝试入睡,指尖触到一个硬物,愣了愣,撑起上半身移开枕头,下面放的是一个硬皮笔记本,款式老旧。肖谔认出是自己上学时学校统一配发的,拿回家便扔进书桌抽屉,再也没动过。
疑惑着将本子摊开,翻过几页空白,手一顿,一行歪扭似狗爬的铅笔字,猝不及防出现在视野中,让肖谔有些抑制不住的,眼眶发烫。
纸张间,夹着一朵干枯褪色的樱花,肖谔仿佛能透过这朵花,这行字,看见文祺一袭红衣,坐在窗前握着笔,认真写下这句话时,清俊的背影。
…来年春天,还想和你一起,系红绳,捡花瓣。
第二十章
正文020
走廊上的窗户都拉着帘子,自然光照不进来,头顶水晶灯暖黄的光线隐蕴着层层暧/昧,将少年那一头齐肩的棕色长发照的明亮耀眼。
鬓角的碎发用精美的银饰别向耳后,几缕银线垂在发间,露出皙白的额头与高挺的鼻根。
少年沉着脑袋,单手扶墙,行动缓慢。肖谔看不清他的眉眼,只瞧见一身雪白的丝绸长服,领口绣着繁密的金边花纹。
身形清瘦的少年赤/裸双脚朝肖谔走来,没有抬头,旁若无人似的始终盯着脚下的路,踝骨上莹亮的银质脚镯发出叮呤几声空灵的脆响,缀在上面的银铃散着幽幽的柔光。
苗族的装扮。
云南遍地少数民族,装束各异,风格不同,其中要属苗族服饰最为惊艳漂亮。
与他错身时,肖谔再次投去目光,少年精致的侧脸线条优美,仿若玉雕。肤色近乎羸弱,是种病态的白,细长脖颈露一截在衣外,撞进肖谔眼中,让他情不自禁眯了下眼。
肖谔略作迟疑,脚步却没停,径直回了厅房。
房间内除了陈老板,还多了几副陌生面孔,有的拿着强光手电,有的拿着放大镜,有的站在刚搬出来的水切机旁边背着手围观,其中有两位是缅甸人。
最近一次的翡翠公盘,明标竞买最高价是一块麻猛弯坑口的石头,六千万,一刀下去翻倍的涨,倒手净赚两个亿。翡翠大热后,买家需求量大幅度攀升,缅甸各大场口的原料被挖掘的几近枯竭,品质好的原矿少之又少,在富人圈里,出现“有钱买不到料”的现象,因此闻声而来的这些人,都对这块年代久远的石头给予颇高的期待。
肖谔坐回原处,抓两下喉结,接过陆然递来的矿泉水一饮而尽。额间发汗,呼吸粗重,心管堵塞一般,弄的浑身都躁郁难耐。
陆然瞧出他的异样,关心的问:“怎么了?出这么多汗?”
肖谔反复揉搓双手,继而顶住胀痛的太阳穴,疲惫道:“没事儿,可能是累了。”
几十公斤重的原石,侧面斜切出一道平面,无需光照,散发着肉眼可辨的极品色泽。无论是通透度、结构、密度、水头,还是完整度,都完美的表明八千万这个定价绝对贴合业内一贯的评判准则。
陈老板朝其中一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可以开始了。
厅房内响起尖锐刺耳的机械噪音,老宋跟那些人一道盯着被横切成两半的石头,心中惊叹,握了握拳——价值翻倍。
紧接着扬起一片欢呼声。
肖谔倚靠着沙发背,长腿交叠,指骨瘦削的右手在衣料上反复摩挲,心神不宁的望向窗外。
耳边越是聒噪,那股作乱的思绪越是在体内横冲直撞,循着心径一路往上爬到中枢,刺痛神经。
他摸出烟包,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欢呼声再次乍起,这场赌局是陈老板赢了。
一根烟点了五六次,脑海里一闪而过白衣少年的身影。
“啪”的一声,肖谔把打火机摔在了桌上,声音低沉的骂了句“操”。
“哎。”尾音挑起,陈老板笑意盈盈的朝他们走过来,“小肖爷,心胸宽广些,玩得起就要输得起。”
肖谔把烟嚼进嘴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输个屁,这破石头当年八百收的,你跟我比的着吗?”
几道不友好的目光齐刷刷冲肖谔射来,陆然见状赶忙抬手解释:“对不住,肖爷他心情不好,不是有意针对您们,还请多担待。”
老宋不明所以,也插了一嘴:“对对,家里有糟心事儿,看石头啊,来来来,咱们继续看石头。”
总共下了六刀,三块切片,其中两块无纹无裂,能出一对儿同品质的帝王绿贵妃镯。另一块微微掺杂几条细绺,可以用避纹雕遮掩,仍能抛出几枚价值不菲的小件儿。
陈老板连说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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