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第29章


戚无行说:“尸体不见了。”
鬼医清醒过来,蹲在地上发呆了一会儿:“啊?”
戚无行:“怕是有人动了手脚,我已派人去把当年主事的军医叫来,讯问是不是还有内情。”
鬼医说:“哦,那我先睡一觉,找到了再喊我。”
军医是被士兵五花大绑快马押来的。
士兵回营中叫他的时候,他正卷了细软想要逃跑。
一见此景,戚无行便知道此事必有内情。
他干脆利落地挥刀架在了军医的脖子上:“褚英叡的尸首被你放在了何处,说!”
军医颤抖着说:“属下……属下不知,属下派人……派人把褚英叡的尸首埋在这里了,就在这里,他们都可以作证!”
鬼医被吵醒了,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眯着看了一眼,却扑棱着坐起来,指着军医对戚无行喊:“此人是你营中的大夫???”
萧景澜目光微微一变:“前辈,你认得此人?”
鬼医脸色红白青蓝紫变了一大圈,半晌没说出话来。
军医看到鬼医,脸色也变了,在戚无行的刀下哆嗦着。
萧景澜急了:“前辈!”
鬼医挠挠头,无奈地说:“此人……此人当年来过逍遥谷,说送我一个被许国祭台改造过的异人母体,要我替他养一只始鸠……”
戚无行怒不可遏:“你当初要我去取来许国旧都的祭台,竟是为了一己之私!”
军医眼见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地喊:“戚将军,我是许国旧人,知晓许多秘事。您……您征战沙场一身旧伤,属下……属下是怕您受不住,才想养这异兽帮您滋养身子,属下……属下是一片忠心啊!”
萧景澜只想知道褚英叡如今的下落,颤声问鬼医:“前辈,那褚将军……褚将军如今身在何处……他……他还活着吗?”
鬼医心虚地摸摸鼻子:“那母体,还在逍遥谷后山里养着呢……”
逍遥谷后山里住着一个忘尽了前尘的人。
他不知自己是谁,大部分时间都在榻上沉睡着,偶尔醒来吃些东西。
后山是逍遥谷的禁地,只有一个诡异的老人有时会来,为他诊脉,喂他吃药,取他指尖之血装在瓶中,几日之后再来。
他懵懵懂懂地过了很多年,混混沌沌的不知生死,也记不清年岁。
他记得自己好像过爱慕过一个人,可那份爱恋太过飘渺辽远,连一个回眸都不曾给过他。
那人是什么样子呢?
好像是温润的眼,细长的眉,鼻梁挺直,唇色淡红,白皙的手指握着笔,可画山水千秋。
牵着他的心魂,哪怕为之而死,也心甘情愿。
虽然他已不记得旧人的模样,可若能重逢,他一定会认出那个人。
鬼医带着戚无行和萧景澜来到逍遥谷的后山,指着那座草屋,说:“就那儿了,你们可别告诉死不老我养的药人就是褚家儿子,他现在都快给褚知县当儿子了,让他知道非揍我不可。”
萧景澜说:“前辈阴差阳错,才为褚将军留下了一线生机,这是前辈的功德,亦是对萧景澜的恩情。”
鬼医被萧景澜说得怪不好意是,走在前面带路:“褚英叡未必醒着,许国的巫术怪吓人的,我至今也没研究透这巫术到底是什么法子。”
褚英叡其实醒着,他坐在窗边看那些从远处策马而来的人。
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抱在怀中的少年身上。
温润如画的眉眼,似曾相识的模样。
是……是他混乱模糊的记忆中,朦胧记起的那个模样!
他脑海中混沌的记忆只剩下一缕遥远的微光,等待那缕光降临,告诉他,他前尘所念的那人是谁。
如今,那道光落下来了。
戚无行抱着萧景澜下马,低声说:“小心。”
萧景澜轻轻摇头,从马上取了拐杖准备自己走。
可他刚抬头,却撞上了褚英叡明亮的眼睛。
失去记忆的男人欢喜的像个孩子,对着萧景澜笑:“我认识你,对不对?我们见过的,我记得你。”
萧景澜怔怔地看着褚英叡。
他和褚英叡并不相熟。
褚英叡从军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
只是偶尔,萧皓尘带同窗好友们来相国府中比武论诗,小小的萧景澜就会从窗户爬进去,非要挤进少年人们的聚会中,被兄长的同窗们轮流抱着玩。
那时,他才和褚英叡有些交集。
萧景澜艰难地开口:“褚将军……”
褚英叡更加高兴:“你知道我的名字?那我们曾经一定是故友,对不对?你叫什么名字?对不住,我全忘了。”
他真是太笨太蠢了,这是他的心上人,他却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了。
戚无行脸色有些难看。
褚英叡对萧景澜的态度,太过热切和温柔,眸中的深情连掩饰都不曾有,深深刺痛了戚无行的心。
他下意识地要去把萧景澜拽进怀中。
萧景澜却已经踉跄着向褚英叡走了半步:“褚将军,我叫萧景澜,我们……见过的。”
褚英叡开心地笑了,拉住萧景澜的手:“我就知道,我梦中常常梦到你,可我看不清你的样子。如今见到,是你,我梦中的人,一定是你。”
萧景澜眼角缓缓淌下泪。
这是他满手血债,一生亏欠那个的人。
为此,他夜夜不得安眠,日日受愧疚折磨。
还好,还好褚英叡仍活在世上。
还好,他还有机会偿还。
萧景澜轻轻哽咽着,说:“褚将军,我来带你回家。”
褚英叡笑道:“你还是老样子,温柔善良的像水一样,我看着你,就觉得心里高兴。景澜,你会和我一起回家吗?”
萧景澜闭上眼睛,泪如泉涌。
褚英叡……曾爱慕他的兄长萧皓尘。
偷偷爱着,偷偷看着,至死未曾说出口。
如今死生一场,却又错认了挚爱。
萧景澜回头看向戚无行,流着泪,含着笑,轻轻摇摇头,说:“戚将军,请回崇吾关吧。”
或许,或许他也爱过戚无行。
爱过风沙苦寒中的那个怀抱,爱过历州小院里撒了一地的槐花。
爱过那个宽阔的脊背,爱过西北将军痛楚含泪的眼睛。
他前生懵懂,后世辗转。
爱的时候,不懂。
懂的时候,此生只剩了别离。
他要陪褚英叡回家。
做他兄长的影子,偿还褚将军为之而死的一世情深。
萧景澜陪着褚英叡,回了历州明宏县。
褚英叡昏迷太久了,有些事记不清楚,性格却没有变。
萧景澜留在了明宏县,他知道戚无行没有离开。
褚英叡住在故居里,每日便缠着萧景澜谈论京中的旧事,笑得眉眼弯弯:〃景澜,我不记得演武堂的事了,你说给我听好不好?〃
萧景澜从未去过演武堂,他只能勉强模糊回忆着兄长说过的那些趣事,一点一点讲给褚英叡听。
褚英叡有些晃神地听着,目光看向很远很远地地方。
京中风云变幻,风波到不了这样偏远的一座城。
萧景澜的身体慢慢好起来,有时能陪褚英叡练武。
他并不懂,但好在褚英叡肯教他。
戚无行再没有出现过,萧景澜只在深夜的梦里听到过将军低沉的呼吸声。
那让他想起西北风沙彻夜吹着窗户的声音,戚无行隔着盔甲拥他入眠,粗粝的呼吸声就游荡在耳边。
后来有一天,听路过县城的游侠说,京中几经变乱,国力亏空,漠北与东山两地蛮族开始大举进攻边疆防线。
游侠在酒馆里喝完,又打了二两竹酒,切半斤牛肉,骑上马往潺塬城去。
听说那里有个武林大会,剑圣山庄集结天下英雄豪杰准备赴边疆抗敌。
萧景澜在酒馆里和褚英叡下棋,下的是走马棋,棋盘为江山,执子做苍生。
褚英叡晃了晃棋子:〃景澜,你走神了。〃
萧景澜微微恍惚了一下。
褚英叡便笑:〃景澜,我不回边关了。既然已是死里逃生的命,余下的日子,与你共度便好。〃
萧景澜落下的棋子偏了一寸,给自己落下了一个死局。
第二天早上,萧景澜睁开眼睛的时候,窗上放了一碗槐花甜汤。
那天的明宏县外官道上,戚无行一人骑马,沉默着顶着风沙日月,狂奔回西北边关。
萧景澜慢慢喝着那碗槐花甜汤。
他早已不是那个哭着喊着要喝甜汤的小少爷。
萧家风光早已不在,如今连国……也陷入了风雨飘摇里。
他的情爱,他的怨恨,他懵懵懂懂痴傻度过的那些年,都远得像梦一样。
戚无行回边关了吧。
京中乱成一团,西北的将士将不会再有京中补给,不会再有圣旨诏令,只能死守,一日一日地苦熬着死守。
守着中原疆土,守着……这座小城里一碗槐花甜汤。
萧景澜怔怔地看着院子里的槐花树,想起那年他双目尽盲,坐在院中听花落的时候,戚无行半跪在他膝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捧着花。
那个人啊,狠毒蛮横的一个粗糙汉子,却总有些不合时宜的温柔,笨拙得让他想要哭。
褚英叡敲着门,欢快地说:〃景澜,我们去打猎,好不好?〃
萧景澜慌乱中打翻了那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