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第33章


力与速的较量,为凌冽的晚风再添一道萧索。
左侧房子里,周娥娘咬紧了牙根,她的视线落在了门前的草垛上,草垛的后面有一双腿,她多么希望那一双腿动一下,哪怕只有一下,也会让她大喜过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外拼死搏杀的身影不停地挪动,一次次挡住了她的视野,她多么盼望着会有奇迹的发生,希望再看见那个人时,他会动一下。
残酷的事实一次又一次的击垮了她,那双腿的主人,不会再有任何回复了。
她能听见门外兵刃的碰撞,却再也听不见他的呼唤了
徐怀柔半跪在地,断掉的银枪头落在一旁。
许子夫将将抽出左腹断枪,狠狠摔在地上的时候,目光撇了一眼房内娇娘,仰天大笑不止。
“徐怀柔啊,徐怀柔。本以为老子今日便会命丧你手,没想到这石灰散居然有此奇效,哈哈哈天不亡老子呐!”
他两臂上泛出鲜血,毫无顾忌的走上前,举起手中长刀,势要落下。
跪身的徐怀柔双目紧闭,非是他不敢面对,实则是双眼无法睁开,方才许子夫突然甩出一袋粉末,便是刺得他双眼生疼,骤然失明,才使得他生吃三刀,跪地不起。
而此时身边无水可用,再用泪水洗涤双眼,恐怕来不及了。
他的大脑很清醒,凭着记忆向房屋的位置微微扭转,脸庞上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灼热的目光,沉寂多年从未变色的冷面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意。
他在向周娥娘道别,正如先前沈默的样子。
许子夫见了他的动作,心中的火气陡升了三丈,猛然吸气,右臂随之抡下,凄凉的月影倒映在刀刃上,寒光凌厉。
长长的路,慢慢地走。
山孤独时,雨水会落下和它作伴。
人孤独时,伤痛和凄苦会溜出来提醒。
我们孤独时,辗转反侧的失眠会不期而至,咀嚼着曾经的好与坏。
从一声“死鬼”起,到路遇李太白、上元之夜、晚晴楼一役、燕雀湖畔
一幕幕往昔在脑海里划过,他来不及回忆那些曾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消散。
自己应该是死了吧?
来自灵魂深处的发问,
没有得到答案。
合眼前的一幕,他承受不住。
实际上,他已经尽力了,实在是不用再去苛求他,能做到更多、更好。
倘若会发生奇迹的话,他所希望的,会是李太白登场,扫净世间一切污秽。
然而现实总是惨淡,奇迹也并未发生。
自己会回去吗?回到那个有无线网络和手机的年代。
他不确认。
四个月了,来金陵四个月了。
他对这里产生了很深的感情,无论是人还是物,闲适安逸的缓慢生活,他很喜欢。
突然发觉自己是割舍不掉这里的。
我答应过陈映容,不让她再求人。
我答应过李太白,前路不顺,后有支撑。
我答应过刘依依,生意一帆风顺。
对不起,很对不起。
我辜负了太多的人。
曾经听说过,人死后的脑细胞可以维持二十分钟,思维可以凝聚五分钟,每每看见这类的新闻,总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仿佛这样便能衬托出自命不凡,就好像自己知道所有的一切。
现在的自己,就是这样古怪的状态吧?
他能听到草垛外的打斗声,也能听到周娥娘细微的呼唤。
更可能,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大脑不承认死亡所带来的一系列错觉而已。
时间在此刻显得尤为漫长,漫长到足够他回忆完自己碌碌无为的前世,和如梦如幻的金陵生活。
他不太想承认,来金陵以后的四个月,比以往的二十年经历加在一起还要精彩。
于是,他又想了很多事,很多人。
多到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路人,也在意识里有了轮廓和模糊的面容。
渐渐的他似乎快要睡去,感觉到身体正被温暖合熙的光芒所包裹。
彷如婴孩出生前一样,他发自内心的眷恋。
贪婪的享受着这个时刻,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周身灼热的温度带来异样,正如同那日被陨石追逐的感受一般。
已死之人,如何还能感受到温度?
索性当成了弥留之际的幻觉,继续深陷其中。
疼!好热!疼、疼!
非常清楚的感受到灼烧所带来的痛楚,似乎闻到了一股烧焦后的糊味。
他下意识的想逃,想迈开双腿。
草垛后,一双清澈的眼眸暗暗发亮,黑夜里熠熠生光。
身体恢复了知觉,极为谨慎的活动了一下四肢,竟是毫无伤痛困扰,随心而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来不及思考。
因为他看见三丈外的壮硕身躯,还有那举过头顶的长刀。
他又看见门内娇娘凄苦的神情。
掉落在角落里的鱼肠剑已被他握在手里,深色瞳孔里泛出狼一般凶厉到极点的目光。
悄无声息的蹲着身子,向前移动。
两丈、一丈、八尺、五尺
至许子夫背后,他并未大呵,也没有一丝犹豫,简简单单使出他全部的力气,朝着对方的后心狠狠刺下,没有一丝花哨。
一、二、三
许子夫做梦也没有想到,那名废物秀才竟然能起死回生,接连九次猛刺心脏的动作快速而又干脆。
随着他强壮的身躯轰然倒下,震起地面尘土飞扬。
许三爷瞪圆的眼珠子里满是不甘,直愣愣地盯着沈默,不愿瞑目。
沈默毫不惧怕的回望着那一双死人眼珠,缓缓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挖出他的双眼,逐个丢进嘴里。
他嚼了数口,又吐了出来。
“去你妈的,真难吃!”
第42章 来者犹可追(三)() 
头顶的屠刀迟迟未下,突生的变故让徐怀柔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嗓音,惊色道:“沈沈默?!”
“四爷。”沈默见地上的四爷一脸粉子,就将其扶去墙边,“待去救下二爷,再来寻你。”
转进房内,拿鱼肠剑割断绳索,中途周娥娘一声未发,只得强忍住泪水,待他脱下褴褛的长衫披在她身上,她再也控制不住压抑许久的情绪,撞进对方怀抱。
伸开双臂的沈默等候着,然而他并没能抱得周娥娘,她在沈默身前三寸停住,神色复杂,如泣如诉。
“相公,不嫌弃娥娘吗?”
“傻瓜。”一把拥她进怀,安慰道:“你是最干净的小娘子,我如何会嫌弃于你,倒是娥娘莫要嫌弃我会的太少,养活不了你。”
愁怨的姑娘如同走在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的人,到了她身旁,细声说着体己话儿。
她笑了笑,投出的眼光凄婉迷茫,藏入他的肩头。
沈默没有看见这些,事实上他也并没有很了解她,惊魂一夜群魔舞,饱经磨难的二人相偎成依。
大难不死又有如此良辰,本是相互安抚的时间里却是有人来扰。
门外,以泪洗眼的徐怀柔斜靠在门槛上,泛红的眼眶有些浮肿,大致看清了门内情形,愕然嘶喊:“不可!!!不要”
沈默尚未来得及反应,周娥娘已夺过他手里的兵刃,刺入胸腔。
沈默的面前开出了绽放的血花,殷红的血色透过他的长襟,缓缓滴落。
徐怀柔嘶喊不迭,大步冲上前来,歪七扭八的桌椅尽数被他撞飞。
沈默怀里的娇娘笑靥凄楚,弥留之际的眼神里满是不舍,他愣住了。
只听怀中的她道:“晌午时候,妾以为从今往后,会与相公过上幸福日子。妾会织绣,会拳脚,也会写字,如今只能等到来世了,相公要好好的活着,若是想我还是莫要想了妾在下面,静静等着相公用力忘了我”
风裹着凄冷的细雨倾斜,山路上峭壁陡立,古树枯藤曲折攀援。
光耀降临被阴云遮蔽,霏霏霖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未名山上的景象,凄风冷雨吹打在他身上,如同哀怨的哭诉切入愁肠。
袅袅而来的风声作响,时隐时现,如同子规啼血凄厉悲怆。
无法倾听这如怨如恨的哭诉,谁能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痛苦悲伤。
人生最痛苦的是离别,更何况香消玉殒的永恒湮灭。
在这寂静的黎明,二爷魂在何处?
只有支离破碎,伴着细碎的风雨哀怨悲切。
托着她泪迹未干的脸颊,沈默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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