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相公》第53章


“苏知州正往回赶,那位慢些来,也好。”
“你懂个屁,让那位不顺心,莫说是你,就是老爷顶上乌纱,也是说没就没。”
“是,可我听说那位”
“听甚?那位也是你能议论的?”
“你二人住口!”何通判低声呵斥,众人噤声。
平日里,金陵城门酉时便会关闭,如今二刻已过,东、南、北三门已关,独留这西门大开,有好事者询问,皆被赶走。
沈李二人踩着点出城,大包小包肩挑背扛着,买了许多物件,大多让沈默背着。归家路上打趣,说几个带颜色的笑话,逗得李紫嫣怦然心跳。
本是好时光,却有人来扰。
之前水中月里的赖汉子,一路尾随二人,难为他在城中找了两个时辰,最后才在城门前见了沈默,低头并进。
赖汉好似恢复了仪容,天未下雨,又无风,他却打着油纸扇,跟在他们身后,不出声。
索性跟着就跟着吧,沈默也不理他,继续和李紫嫣絮絮闲话
奈何一直被人跟着,心里总不是滋味,越想越是难受,自己这是遇上了怪人!
他猛然间转过头,嚷道:“你是何意?”
伞檐微微抬起,赖汉淡然道:“某说过,某今生从不欠人。”
“为了那十两?”沈默回走几步,进而道:“算作药费可好?”
他回身的步子吓得那赖汉连连后退,退去安全的位置,才回说:“两回事,不可一并而语。”
“有病!”沈默不再理他,拉起李紫嫣小跑,很快就见了眼前的葱绿,青龙山的苍茫。
压下心底的不忿,示意李紫嫣先行回家,无论那赖汉的目的如何,且把他引进家中,再做打算。
用不着将李紫嫣牵扯进来,安慰她几声无事之后,便在土路前分开。
那赖汉果然一路随行,随着他进了王家坳,进了篱笆院,眼光登时被院中的木板所吸引,指着它道:“何用?”
“教书。”沈默想到了对策,接着道:“观足下是读书人,既已知晓某住处,不妨他日再来,报仇、比斗皆可,某一并应下。如此,便端茶了。”
“”
许久没有回话,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那赖汉终究是一脸不耐的问了出来:“茶呢?足下所说之茶在何处?”
“某说的是端茶送客!你行不行啊?”沈默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面前男子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对迎来送往的人际交往也不灵光,活脱脱的书呆子。
月亮像剥了皮的香蕉一样躺在云里,旁边挂着一堆通透的荔枝闪耀,亮盈盈的模样,看着就快泛出果汁来了,所以,这是一个漂亮的夜晚,人们就愿意昂起头来看,一个接着一个
“天色已晚,进不了城,你打算住哪儿?”
“”
“饭也吃了,酒也吃了,你还要怎样?”
“”
“我说你啊,能不能别抱着书不放”自打吃了晚饭后,赖汉就在他屋里闲逛,见了他书桌上随意摆放的书稿就停不下来了。与他说话不回,喊他也不应,自己总不能再揍他一顿吧?
他斜眼瞅着赖汉,手里抱着的应该是三字经,看了快一个时辰,月亮都爬上山头了,还不肯撒手。
窗棂外溜来习习晚风,村子里一片安静,惟有细微犬吠虫鸣自远处传开,正所谓月黑风高夜,不睡白不睡。沈默着实有些困了,一到这个时辰就犯困,养成了习惯。
如今屋里坐着个陌生人,还是有点小恩怨的书生,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念叨着:“吾梦中好杀近身之人!”
“”
“你听见没?”
“”
“还没问你叫啥,呸,敢问足下台甫啊。”
“龟孙!龟孙个亲娘诶!龟孙”
“???”沈默闻言暴跳如雷,抽起手边的一方砚台健步上前,势要将这赖汉子打晕,丢去猪圈里好生待着。
他奶奶的,这赖汉也太气人了吧!
自己好酒好菜的供着他不说,看书也就罢了,临了了还骂人?
这样还能忍?
砚台举的高高,膀子抡得圆圆。
好家伙,一石砖下去,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呀”
恰在砚台距离后脑勺还有两寸时,赖汉子悠悠回头,一脸怎么说呢,沈默对他脸上的神情很熟悉,经常见
赖汉子满眼小星星,一脸崇拜、迷茫、急切的神情,急促道:“敢问这位这位小哥,不知著书之人是哪位大儒,此等惊才绝艳之作,为何不曾面世,小生因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呃”悄悄将砚台藏去身后,沈默轻捻了两下胡须,他其实也没留胡须,至多能算是胡碴子而已。但总归是要做做样子的,再轻咳了一声,淡淡道:“不才沈某,便是区区在下,正是”
“小生知道了。”赖汉子恍然道:“此等大儒,必然是归隐山林的真名士,小生初见巨作诚惶诚恐,言语间恐有冒犯,还望老先生勿怪,小生实在不该有此问,着实不该啊”他说罢起身,朝着东西南北四方躬身行礼。
“???”沈默想好的说辞无处安放,憋在肚子里快难受死了。总不能强行说是自己写的吧?
他索性将心一横,再掏出百家姓、三国演义两书摆去他面前,不咸不淡道:“愚蠢!”
一个时辰之后,赖汉将百家姓一书缓缓合上,再抬头时,已是泪如雨下,痛哭道:“小生悔不该早生几年,未能见得先生尊容,拜入门下聆听先生教诲,实乃人生头等憾事,如今先生归去,学生再已无生念矣”
“你他娘的小乌龟!你咒谁呢!”
赖汉沉浸在痛楚之中,怅然若失,身后的沈默气得来回不停踱步,滴溜溜直转,数次抬起手来又放了回去。
第67章 何故乱翻书()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沈默此刻的心情怎么说嘞,很不爽,非常的不好,想打人。
“初入社学八岁以下者,先读三字经以习见闻,读百家姓以便日用,读千字文以明义理。”沈默说完话后,就拿余光瞥见对方反应。
赖汉先是频频点头,后又痛哭流涕,呐呐道:“仅头一句赵钱孙李老先生必定是我天完人,可惜学生今世不能相见,苦煞我也,苦矣,苦矣”
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在他屋里痛哭流涕,直抹眼泪,场景着实有些怪异,见对方神情不似做伪,沈默又懒得与他多说,任由他如何。
想到这里,倒去床头呼呼大睡。
天未亮,沈默早已起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去邻村打水,李紫嫣见他一脸倦容,难免多问了句,奈何昨夜之事一言难尽,便只好喃喃叹气。
还是怨自己,惹了个大麻烦回来。
“呔!某问你,书中为何要如此贬低魏武!”
“呔!醒醒,醒醒!那吕布与貂蝉之后如何!”
“呔!那刘备当真是中山靖王之后?!”
“呔”
赖汉夜读三国,沈默一夜没得安稳,起床后昏昏沉沉的,那赖汉子此刻却躺在床上嚎啕大睡,呼噜声阵阵,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教学功课。
含一口新鲜的井水喷去,赖汉猛然惊醒,大喊道:“水淹七军了,发水了丞相”
沈默心里是好气又好笑,催促他起床,推搡着出门,至小院内,冲他道:“做个介绍吧?晌午由你代课,上回咱们教到哪儿了?”
堂下学生举手回答:“先生上回讲到‘昔仲尼,师项橐。古圣贤,尚勤学’。”
“不对,明明是‘读史者,考实录。通古今,若亲目’。”
“不对,不对”
娃娃们唧唧喳喳争个不停,究竟是因为道理,还是为了先生的奖励,倒是说不清了。
沈默曾经向他们许诺过,头三个背诵出三字经全文的学生,能获得一个大大的惊喜,究竟是何惊喜,先生也没明说。他这样做,倒让娃娃们猜测了数日,终究没能猜出先生的心思。
赖汉显然是没有做过教书先生,表现的有些拘谨。他掸一掸长袖,从沈默手里接过书本,翻开一页后单手负背,轻飘飘道:“某姓赵,名煊,诸位生员亦可称某为先生。昨夜粗读旷世巨作,心有一二所获,现下阐明”
“先生,先生表字为何?”
“对啊!长卿先生说,读书人都要有表字的,我们是年纪小,还没有取呢,先生的呢?”
“先生的话我听不懂,什么是旷世巨作啊”
赖汉闻言愕然,他确实不曾有过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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