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63章


天气炎热,陆员外披襟袒怀在楼厅掷骰子玩,无聊啊,见到曾渔,这胖员外很是欢喜,有点他乡遇故知的热情,问:“曾公子,补考通过了没有?”
曾渔施礼道:“托陆老爹的福,宗师已许我进学。”
陆员外喜道:“好极好极,恭喜恭喜,曾公子果然有才。”即命仆妇准备酒食,他要与新进学的曾秀才喝两杯,这些日子陆员外郁闷得很,此间事情未了,他回青田不得,身在异乡又无人相识,整日就闷在这小院中长吁短叹。
曾渔坐着喝茶,与陆员外说袁州院试的事,还没说上几句,有仆人来请陆员外去前厅,说有贵客要陆员外相陪,陆员外问:“是哪里来的贵客?”
仆人道:“是松江府来的,说是徐阁老的二公子。”
陆员外肥胖的身躯“腾”地就从靠背圈椅上站了起来,喜道:“总算来了,可把我等苦了。”向曾渔说了句“曾公子少陪”,便急急忙忙去了。
曾渔心道:“来的是徐阶的次子啊,陆老爹等徐阶的长子作甚?”端起茶盏慢慢喝着,听得厅后隐隐似有人在叫“婴姿”小姐,心下瞿然,突然想到徐阶次子极有可能是来向严世蕃提亲的,记得陆员外曾经提起过严世蕃把小姿接回分宜是要为小姿的婚姻作打算,现在看来想要与松江华亭徐氏联姻了,这种政治婚姻往往是悲剧——
还有,曾渔记得在哪本野史读到过这样一则惨事,徐阶为获得严嵩的信任,曾把一个孙女许配给严世蕃的儿子,严嵩大悦,从此不疑徐阶有二心,因为双方年幼,尚未亲迎,没两年严世蕃就已伏法被处死,这个与严氏与婚姻之约的孙女就成了徐阶的心病,竟命人将这孙女毒死,这事不知真假,但以曾渔后世的经验,谣言往往就是真相。
曾渔心想:“也许徐阶儿子这次来既是给儿子提亲,也是来谈把女儿嫁给严世蕃儿子的——不管徐阶毒死自己孙女之事是真是假,但少女小姿若嫁入徐府,那肯定没好下场。”
这样一想,曾渔就有点心躁,纯真美丽的少女小姿是活生生一个人,即便是精瓷美玉,在自己面前被摔碎也让他痛惜啊,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帮助那个善良的女孩儿呢?
方才出了不少汗,现在汗收了,自己都觉得皮肤上结着细末盐霜,很不舒服,曾渔问一边侍候的仆人这附近可有什么小溪、池塘可供洗浴?
仆人道:“这园子后面就有一条山溪,小人领曾公子去吧。”
曾渔道:“那就有劳了。”叫上四喜,拿上要换洗的衣物,跟着那仆人从后园小门出了寄畅园。
在松荫竹翳间斜斜向左上方走了十来丈地,只见山道一侧有细流涓涓而下,这哪是什么山溪啊,水量太小了,仆人挠头道:“这些日子干旱不雨,这山溪就成小水沟了,要不曾公子还是回园子里汲井水沐浴吧。”
曾渔见这山间水流虽细,但极是洁净,便道:“不必了,随便临水洗洗就是了。”
仆人道:“那小人先回了。”说罢就回园子去了。
四喜笑道:“这点水只能给一只猫洗浴,我们怎么洗,干脆跑到袁水边去洗吧?”
曾渔没那心情,袁水也远,说道:“顺着水流往下找找,总有聚水的洼地。”
主仆二人在小山溪边乱石间往下走了六、七丈地,都快到园子围墙了,果然找到一处洼地,踩下去竟然水齐大腿根,四喜欢喜道:“哈,就是这里了,天生一个大浴盆。”
主仆二人将衣裳褪去,赤条条下到水洼里,水流清凉,很是舒服,搓洗了一阵,天色渐渐暗下来,正待上岸拭身穿衣时,这时才发现留在水洼边石头上的衣物不知何时不见了。
四喜急了,那装有一百多两银子的褡裢可都放在衣服边上啊,这要是丢了那可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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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偷衣贼(下)() 
仙女在新喻县田间被偷去了羽衣,无法飞天,只好嫁给那个偷她羽衣的农夫,现在曾渔主仆两个也被偷去衣服了,不但干净衣服被偷,就连那换下来的汗渍渍的脏衣服也不见了,这算怎么一回事?
四喜哪还顾得自己还光着腚,爬上岸就到处找,扯开嗓子就喊:“来人哪,这里有——”
“不许高声!”
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在山石树丛后响起,把四喜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护裆,毕竟也十四岁了,知道男女有别,他这样赤身露体很不成体统。
曾渔本来也站在水洼里,听到有女子的声音,赶紧蹲下,以水遮羞,四喜还是孩子,可他就大了,很不文雅,耳听得水洼两侧都有女子在“吃吃”腻笑,还不止一个啊,曾渔真有点懵了,难道一脚踏进了盘丝洞?
“毛都未长齐,有什么好遮掩的。”这是其中一个女子说的话,让四喜羞得面红耳赤,四喜叫道:“莫开玩笑,快把银子还来。”
又一女子道:“还真是只要银子不顾羞耻啊,衣服不要了是吗?”
四喜忙道:“把衣裳也还我们。”
另一女子道:“不还。”
隐在山石树木后边的几个女子你一嘴我一舌,声音忽东忽西,让曾渔主仆二人摸不着头脑,这时山林幽暗下来,真有点神神怪怪的感觉,能分辨得出来的是这几个女子都比较年轻,不是严婆婆那样的老妪——
曾渔蹲在水里发出威胁:“快把衣物银两还来,不然我就上来动手夺回了。”
四面“吃吃”娇笑声不绝,东边一女道:“来呀,来抢呀。”
西边一女道:“站起来让我们看看,书生文雅否?”说话时杂着一阵浪笑。
曾渔看看四喜,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哪里来有这些**荡妇,山精水怪,花魅木妖?
曾渔试探道:“女豪杰们银子只管拿去,把衣服还我们就是。”
四喜叫道:“不行不行,一百三十八两银子哪。”这小奚僮比曾渔还护财。
“女豪杰?”
山石树木后又是一阵腻笑,有女子道:“说得不错,我们正是这里的山大王,这银子我们要了,人嘛也要,我们正缺一个年轻力壮的压寨夫人。”
另一女子纠正道:“不是压寨夫人,是压寨相公。”
曾渔猛然想到一事,心下惕然,说道:“几位娘子莫开玩笑了,在下知道你们都是下边园子里的人,快把钱物还来,不然我叫唤起来大家颜面不好看。”
西边石头后的女子冷笑道:“既知我们是下边园子里的人,你还敢在此裸身洗浴,你叫唤试试,我们不会少半根寒毛,你主仆两个必定要被打死。”
四喜嘴快道:“是园子里那个姓劳的仆人带我们来这里洗浴的,我们就是园子里的客人,你吓不到我们。”
树木山石后面的声音一下子静了下来,好象人已经走了似的,曾渔静听,确认这几个女子还隐在树石后面,除非她们能足不点地离开,她们当然没那本事,她们只是严世蕃的姬妾而已,严世蕃再怎么龙精虎猛也应付不了这些花枝般的年少姬妾,这些天严世蕃又去了南昌,这些久旷寂寞女子就想着打野食了,《二刻拍案惊奇》这部拟话本集子就写过这种事,十几个姬妾逮住一个路过士子轮番耍弄,一夜没得歇,五鼓时士子肢体瘫软都走不动路,就叫几个粗笨的丫环用箩筐抬出墙门,丢到路边……
树丛后女子出声了,问:“你们是松江徐府的人?”
曾渔立即答道:“正是。”
女子又问:“你就是来向严婴姿提亲的徐元春徐公子?”
曾渔心道:“徐阶次子果然是来向小姿提亲的,这些女子倒是了解得清楚,连名字都知道。”含糊道:“我们是远客,几位娘子不要再戏耍了,快把钱物还我们。”
另一女子道:“他不是徐元春,徐元春据说比严婴姿大两岁,今年十四岁,哪有他这般长大,看看他胯下那话儿,怎么也不是十四岁,嘻嘻。”
又是一阵娇声浪笑,
又有女子道:“松江徐府的人又怎样,难道就好脱光衣服调戏我们?”
石头后面的女子道:“就是,我等受了这等奇耻大辱岂能罢休,松江徐府的人也得向我们赔礼道歉,你站起来,蹲着说话象什么样子。”
曾渔汗颜,没想到抬出内阁次辅徐阶都压制不住这些女子的淫念,女子无耻起来真可怕,更何况是好几个无耻女子,聚在一起那真是如狼似虎,怎么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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