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22章


陆妙想轻笑出声;心想:“说你还小是托辞;先订婚又何妨;但如今的难处是;既然连徐阁老的孙子都没许婚;却要嫁给一个没有显赫家世的秀才;严嵩、严世蕃定然不会答应;而且也不知道曾公子的心意;不知曾公子是不是很在意女子裹脚;小姿自幼跟着我;我没给她裹脚啊;菩萨慈悲;保佑小姿能嫁到一个好郎君;相亲相爱、无病无灾一辈子。”
父母双亡、叔父无情、姐姐早逝;年方二十五岁的陆妙想觉得自己心也早已死去了;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保护婴姿、让婴姿幸福。
陆妙想在这边为外甥女婴姿的终身大事而烦恼;走在回介桥村路上的曾渔不时按按心口;那个茱萸香囊就在里衫胸口处;这是陆妙想为他缝制的;红布香囊线脚细密;是他前世今生收到的唯一的香囊;古时女子赠送男子香囊不是指定情吗;陆妙想应该是没意识到这层含义吧;也许是无心为之;在曾渔看来这或许是天意——
回到钤山堂;曾渔自去楼上翻看严世蕃的藏品;这里单是印制精美的宋版书就有数百册;还有元版的书籍;不过这些书只有收藏价值;实用的话不如买金溪浒湾的书;曾渔主要翻阅其中的字画;让他惊喜的是;他一直临摹的米芾《天马赋》在这里找到了原帖真迹;与原帖对比;曾渔才觉得以前他用以临摹的刻本了无神韵;想想自己就是对着那样的刻本苦练米体书法;只求了个形似啊;从今日始;我曾九鲤得窥书法之道的堂奥了——
严绍庆、严绍庭兄弟二人跟着堂叔严世芳回到介桥村时已经是二鼓时分;见钤山堂楼上有灯光透出;三人便一起登楼来看;见是曾渔阅览书帖如痴如醉;竟然连晚饭都没吃;曾渔没觉得饿;他吃了八块栗子糕呢。
严世芳当场教训丨两个侄儿要向曾渔学习;严绍庆唯唯;严绍庭腹诽。
感冒了;喷嚏连连;昨天未能补更;来日方长;嗯;来日方长。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秋雨梦境() 
重阳节这天夜里;寒秋冷雨开始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风紧雨疏;气温一下子冷了许多;曾渔裹着薄衾在秋风秋雨中入睡;听着雨声梦里就撑了一把伞;在一条狭长的巷子里踽踽独行;一个身形窈窕的缁袍女子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似在与躲避;又似在迎合——
女子周身有青色雾气笼罩;缥缈如仙;款款走动时腰肢扭动的韵律让他怦然心动;看背影他就知道这女子是陆妙想;只是这女子乌发齐腰;时而如黑色绸缎静静披垂;时而如旗帜般飞扬而起;这与陆妙想的光头大不一样;他想赶到女子正面去看;却总是无法靠近;走着走着;风来雾散;那女子也消失不见了;只有小巷两侧的高墙隔出狭长的青天……
醒来时梦境已渺;依稀残留于瓦屋顶的雨声中;曾渔起身穿上了夹衫;来分宜之前母亲周氏把他的秋衫和冬衣都准备好了;秀才褥衫也用大绒茧绸缝制了一件;这大绒茧绸是永丰斯知县赏赐的;厚实保暖;贫穷人家置办不起。
洗漱毕已经是卯时末;严绍庆、严绍庭兄弟二人都还未起床;曾渔独自撑着一把油布伞去毓庆堂严氏族学;严岱老汉煮的粳米粥和腌制的豆腐乳很合他胃口;他每月贴三分银子;早餐就在严老汉这边吃;严老汉虽推托不肯收;但曾渔不肯占这孤老的便宜;硬让严老汉收下。
雨声淅沥;粥在瓦钵里咕嘟咕嘟小沸着轻响;严老汉在抹桌椅;曾渔取桃木剑练剑健身;来分宜伴读他不好带伯父留下的那把铁剑;那日在大上清宫后山他以树枝作剑练习时被张广微看到了;张广微后来硬缠着他比剑;把他右臂刺出血;临别时送了他这把桃木剑;此时曾渔在严氏族学堂屋挥舞着桃木剑;觉得自己象是捉鬼的道士——
曾渔食了粥;严老汉收拾了碗筷;严世芳也就到了;学生们还未到;严世芳自己执一卷《诚斋易传》大声朗读;这位袁州府学资深庠生依然勤学不辍;明年还准备参加江西乡试;这将是严世芳第六次赴考。
曾渔立在檐下看秋雨绵绵;对严世芳道:“方塘先生;婴姿小姐要从溪那边过来;雨天湿滑;为防不测;应派人去接一下。”
严世芳便吩咐毓庆堂的一个祠丁去枫树湾接一下婴姿;曾渔也跟着一起去;这个祠丁也姓严;五十多岁;老实巴交;没有父母妻儿;见人只会“嗬嗬”地笑;这时戴了斗笠披上蓑衣跟着曾渔出了介桥村;过小石桥;将至枫树湾时;见林中走出两个娉娉婷婷的女子;正是陆妙想和婴姿;二人共打一把伞;陆妙想比婴姿高小半个头;由陆妙想撑着伞;因为右手那么举着;宽大的袖口褪下;露出一截小臂;衬着黑色的袖口;更显肌肤欺霜胜雪;这染黑的粗葛布制成的僧袍穿在陆妙想身上;竟是分外动人——
佳人近在眼前;仿佛昨夜梦境;曾渔手中伞歪了;肩头淋雨都未察觉;听得陆妙想说道:“小姿;曾公子接你来了。”
少女婴姿的脸就红得如丹枫一般;在姨母油布伞下向曾渔福了一福;叫声:“曾先生早安。”此前婴姿都是落落大方;此时却不敢抬眼正视曾渔;这女孩儿原本一派天真;不知男女之事;昨日被其姨母开玩笑说要把她许配给曾渔;女孩儿就有了心事;看曾渔的眼光从此不同以往——
曾渔定下神;说道:“陆师姑以后逢雨天就不要送婴姿小姐过来;我会派人来接。”
陆妙想即止步道:“那好;有劳曾先生——小姿;那我先回去了;放学后请曾先生送你回来。”
曾渔道:“我先送陆师姑过独木桥吧;你二人来时是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少女婴姿自如了一些;说道:“是啊;方才过桥时我娘跟在我身后扶着我肩膀;我真是有些害怕呢;不是怕自己落水;是怕我娘脚下不稳;还好溪不宽
陆妙想轻轻一叹:“缠足害人啊;真是羡慕小姿矫健。”说这话时察看曾渔的反应;却见曾渔垂眼看她缁袍下的纤足;不禁脚一缩;精致的俏脸染上红
曾渔道:“女子无辜无罪;为何要受缠足之苦;缠足是伤天地本元;乃大不德之事;婴姿小姐未缠足;真是好极;陆师姑做了一大善事;可叹世间读圣贤书者;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最简单之理都不明白。”
陆妙想又惊又喜;她有意把婴姿许配给曾渔;却又担心曾渔不满意婴姿未裹足;这时听曾渔竟是反对缠足;真是出乎她意料;然而欣喜之余;却又有淡淡的失落;曾渔很反感女子裹足啊;说道:“曾先生明心见性;识见高超;让人敬服。”
少女婴姿一双天足也曾被人诟病;这时听了曾渔的话;心下甚喜;扶着陆妙想道:“那我先送娘回小庵吧。”
在枫树林中穿行;雨点打在枝叶上“簌簌”声一片;不时有要;枫叶被风雨催落;地上火红、金黄的落叶如毡;走在上面不时陷下数寸;曾渔笑道:“这林中还步步陷阱哪。”
少女婴姿道:“曾先生;跟在我们后面走吧;踩着我二人的脚印;这路我们熟;不怕陷脚。”
陆妙想和婴姿都是布履外套着木屐;走过落叶地;屐痕处处;曾渔却是浅口布鞋;鞋底鞋面都湿了;这时踩着那木屐印;感受有些异样。
清浅的介溪因一夜秋雨涨大了不少;水流也加速;那溪上独木桥看着倒还结实牢靠;只是七寸宽的桥面被水淋湿了之后就是曾渔走上去也要留个神;这实在是个隐患;哪一日陆妙想或者婴姿落水;呼救都无人听得到;溪水虽然不深;但对不会水的弱女子而言也很危险——
曾渔对陆妙想道:“等下我与方塘先生说一下;沿这独木桥一侧打五根木桩;以竹杆连结;权当作过桥的扶手;这样陆娘子和婴姿小姐从桥上往来就安稳得多。”
婴姿欢喜道:“谢谢曾先生。”
陆妙想没说话;心里柔软得只想掉眼泪;自爹娘去世后;谁曾这样关心过她们呢。
依旧是婴姿在前;陆妙想在后;二人相跟着过桥;曾渔则跟在陆妙想身后;万一有个闪失可以及时拽住;且喜平安而过。
陆妙想道:“小姿;你和曾先生去吧;我自回去。”把手中伞给了婴姿;她自己碎步小跑着回木屋。
曾渔和婴姿;还有严祠丁回到毓庆堂族学;学生们都到齐了;正在大声读书;严世芳方向向严浩、严绍庆几个询问曾渔昨日上午的授课情况;很是满意;对曾渔道:“曾生有教书育人之才;今日还是曾生来教。”
曾渔赶忙婉辞;他可没打算在这里长久当私塾先生;而且教这些四书五经也累;他自己还要看书学习。
严世芳也未坚持;继续接着授课;曾渔坐在一边看《尔雅》;案头还有从钤山堂借来的米芾《天马赋》书帖;学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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