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媚药() 
九月十五日上午;婴姿照常去毓庆堂上学;这日曾渔依旧没有来接她;婴姿却不再觉得委屈;心里反而甜丝丝的;因为她和曾先生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必须装得疏远一些;这似乎很有趣。
严氏族学一般都是由方塘先生严世芳传道解惑;曾渔只在一边自顾看书作文;有时帮着严世芳指导子弟练习书法;曾渔一视同仁;当然也要指导婴姿笔法;婴姿却是觉得曾先生对她分外偏爱;指导得特别细心;少女婴姿暗自欢喜
一天时光很快就过去了;到了傍晚放学时;婴姿很想让曾渔送送她;固然是要装作疏远一些;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再单独相处嘛;那样岂不是矫枉过正;从枫树湾到介桥村两里多路;有曾渔伴着边说话边行路;觉得一转眼就到了;曾先生学识广博、言语风趣;婴姿极喜欢听曾先生说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真如春风拂面——
婴姿收拾笔墨纸砚;挨挨延延不肯立刻就离开;那个脸上永远带笑的严祠丁已经等在堂外了;曾渔正与严世芳在说话;严世芳说严世蕃这两日便要启程先去南京;到了南京再等京师礼部回复的公文;严世芳为人方正;略显迂腐;对堂兄守孝期间返京是很不以为然的……
婴姿见曾先生没有送她的意思;只好怏怏不乐地抱了小书箧;向严世芳和曾渔行礼道:“两位先生;婴姿回枫树湾去了。”
严世芳点头“嗯”了一声;并无他话。
曾渔目视婴姿;微笑道:“过桥小心。”
有这么简单一语;少女婴姿心里顿时溢满了快乐;抱了书箧待要离开族学时;忽见寄畅园的饶管事和一个仆妇匆匆赶来对严世芳道:“东楼老爷后天就要离开分宜赴京;命小人来把两位少爷和婴姿小姐接去寄园子住一天;临时时共叙天伦之乐。”
严绍庭已先回钤山堂;严绍庆还在边上等着曾渔一道回去;听了饶管事的话;严绍庆便回钤山堂去更换衣巾;严世芳对婴姿道:“婴姿;你也赶紧回枫树湾告知你姨娘一声;你爹爹即将远行;你当然要相送;这也是你的一片孝心
婴姿不怕严世蕃;却对这位族叔甚是敬畏;闻言只好答应;由那位仆妇陪着回到枫树湾;向陆妙想道明情况;蹙眉问:“娘;你说我要不要去?”
陆妙想想了想;说道:“小姿还是去吧;寡言少语、有礼有节就好。”
婴姿道:“娘;你陪我去好不好?”
严世蕃虽然可恶;但婴姿毕竟是严世蕃的骨血;谅严世蕃不至于伤害婴姿;陆妙想道:“我不能事事陪你呀;寄畅园也是住惯了的地方;你去吧;凡事自己小心。”
婴姿收拾了两件衣物出门;那寄畅园来的仆妇在柴门外候着;陆妙想问那仆妇:“明日送小姿回来吗?”
仆妇道:“大老爷说是要在园子里住一天;大老爷后天上午动身;后天午前就会送小姐回来。”
走到独木桥畔;婴姿转头对陆妙想道:“娘;那我去了;你也要小心;夜里小心烛火;关好门户。”
陆妙想含笑道:“多谢提醒。”
婴姿“格格”笑着;随那仆妇过了独木桥;穿过枫林;严府的小轿已经等候在路旁;严绍庆和严绍庭二人也乘马车到了;于是随饶管事一道去寄畅园。
车马轿夫走远后;枫树湾恢复了平静;一轮红日刚从远处的钤山落下;暮色就急不可待地沉沉而下;在枫林深处;一缕炊烟袅袅升起;炊烟升起至林梢;被晚风吹散;形成一层薄薄青雾;与晚秋暮色一道将这枫树湾笼罩;红色的枫林逐渐变成倪云林笔下的淡墨疏林——
就在婴姿一行离开枫树湾后的半个时辰;有三匹马从分宜县城方向急驰而来;离开大路奔上枫树湾的小道;同时勒马缓行;马蹄声隐入暮色;但居中那匹雪白大马很醒目;骑在马上的素衣胖子也醒目;这白胖子一只右眼精亮有神;左眼却是暗淡无光;正是眇一目的严世蕃——
三匹马来到枫林边;素袍胖子严世蕃敏捷地下马;将缰绳往随从怀里一丢;说道:“你二人就在这边候着;也许要多等一会。”
那两个挎刀侍从拱手遵命;将马匹系在枫树下;昂首挺胸立在那里;其中一人道:“大人留点神。”
严世蕃嘿然一笑;摆摆手;进入枫树林;走到独木桥边;夜色下的溪水细流无声;枫树枝丫纵横;若不是有隐隐灯火透出;很难看到隔岸不远处就有一栋木屋。
严世蕃静听片刻;从溪边拾起两块鹅卵石;然后从独木桥上小心翼翼走过;他体躯肥壮;独木桥承受其重量发出“嘎吱嘎吱”声;因为溪水不停流淌;这轻微的“嘎吱”声并未惊动木屋里的陆妙想——
过了独木桥;堂堂正三品工部左侍郎严世蕃便做贼一般蹑手蹑脚;走到木屋竹篱边张望;只见木屋后边的厨房亮着灯;料想陆妙想正在用晚饭;当即抽出佩刀把柴门的门拴轻轻划开;闪身进到小院;又把柴门重新关好;将两块鹅卵石朝独木桥方向奋力丢去;其中一块歪打正着;打在独木桥扶手毛竹上“啪”的一声响;另一块石头落在水里溅起水声——
扔掉鹅卵石之后;严世蕃迅速闪到西屋窗下那株大芭蕉后;就见灯影摇摇;陆妙想挑着一盏灯笼出来察看动静;严世蕃看着陆妙想缁衣曼妙的体态;好生动火;心道:“十年不见;这陆妙想愈发撩人了;尼姑打扮更有情趣啊;从头到脚光溜溜;嘿嘿;这世间尤物我岂能放过;今夜不弄得你服服帖帖绝不罢休;免得回京遗憾——”
忽见寒光一闪;严世蕃瞥见陆妙想笼在大袖里的手还握着一把菜刀;不禁想笑;心道:“你倒警觉得很;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敢动刀子砍人?”转念又想:“陆妙想外柔内刚;性烈得紧;情急之下砍人也是敢的。”这样想着;就揉了一下自己的时常作痛的左眼;陆妙想的烈性让他至今心有余悸;不过呢;他淫心不死。
严世蕃轻手轻脚从西屋绕到厨下;见炉子上一只瓦钵正在煮粥;蒸稻米粥的香气中还杂着当归的药气;旁边的小方桌上有一小罐豉酱和一碟豆腐乳;婴姿不在;陆妙想全是素食。
“好极;当归药气正好可以遮掩。”
严世蕃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玉瓶;揭开瓦钵盖子;从小玉瓶里倒了些许粉末在瓦钵里;无须搅拌;小沸着的米粥很快就把药末融散;粥香药气中有了另一种奇异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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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贞妇() 
陆妙想挑着灯笼立在柴门边察看动静;十五的圆月升上来了;皎洁如新磨的铜镜;衬着远山近树显得分外硕大浑圆;月光如水一般流泻过来;枫林树梢浮起一层白雾;月明林静;寂无人声。
陆妙想朝独木桥方向张望;月光下树影婆娑;独木桥隐隐约约;并没有任何异样;这让陆妙想有些惊疑不定;方才好象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她第一念头就是曾渔过来了;心里是又羞又恼;若真是曾渔趁婴姿不在这边就想过来与她私会;那曾渔就太让她失望甚至愤怒了;这把她陆妙想当作什么人了;曾渔想做什么?
侧耳倾听;可以听到溪水流淌的细微声响;还有林中枫叶飘落的瑟瑟声;若是有人落水绝不可能这样无声无息;这溪水只没膝而已;几步一淌就能上岸;不至于溺水;陆妙想知道曾渔是会游水的;那次在路亭相遇;曾渔不就是光着上身从袁河游泳上来吗;可是方才分明听到溪边有异响啊?
陆妙想摇摇头;心想也许是龟鳖爬上独木桥又跌落水中;前几日有一回早起时她就看到一块巴掌大的小乌龟慢腾腾地在桥上爬着;她把婴姿叫来;两个人一起饶有兴致地看小龟过桥;婴姿还轻声说:“娘;我们不要惊动小龟;不然小龟会受惊落水。”当时她笑着说:“乌龟落水;正得其所。”
这样一想;陆妙想就有些愧疚自责;自己怎么能把曾渔想得那么不堪呢;曾渔被拒绝之后;这两日都没来枫树湾;可算得发乎情止乎礼——
陆妙想又站了一会;木屋四周平静依旧;她与婴姿住在这边快有两个月了;除了送米面菜疏的饶管事和一个仆人隔三岔五会来一趟;最近只有曾渔和严祠丁来过;而夜里则从未有人来;前日严世蕃来时天还没黑——
陆妙想提了灯笼回到厨房;米粥和当归药味混杂在一起有一种奇特的香气;她也有些饿了;便将灯笼搁在方桌上;吹熄灶边那盏龙泉窑灯;端出一个白瓷碗;从瓦钵里盛了一碗当归粥出来;坐到桌边;拈起筷子开始食粥。
陆妙想毕竟不是有师承的比丘尼;平时除了念诵“菩萨慈悲”这口头禅之外只看一些佛典;对僧尼修行的一些规矩并不知晓;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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