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79章


袁忠心知曾渔并非假意推托;曾渔不会收他的银子;忽然间感慨系之老泪纵横;从椅子滑下拜倒在地;悲声道:“曾公子;请受老朽一拜。”就要磕头
曾渔赶忙去搀;袁忠跪着不起来;扭头呵斥那个愣愣站着的青年男子道:“还不跪下给曾公子磕头。”
曾渔哪肯受这白发老者的跪拜;双臂用力;把袁忠整个人都抱了起来;放在椅子上;叫那青年男子也起来;说道:“袁老客不须提什么报恩;以后商旅途中若遇到落难之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能帮一把就很好了。”
已经是戌初时分;曾渔母亲和姐姐晚饭早已备好;原本是给张广微、羽玄他们准备的;曾渔便留袁忠在宅子里用饭;那位青年男子是袁忠的幼子袁三立;随父出来学习经商;在河口遇贼时走散;袁三立惊慌之下就上船往上饶来了;也是个遇事无用之人。
郑轼一觉睡到天黑;这时起床了;出来与袁忠父子相见;这时才知道张广微和羽玄已经离开了;还埋怨曾渔怎么不叫醒他;又问起与袁忠一道去了城北军营的那些人质;袁忠道:“老朽离开时;那些人都还在军营中;老朽是许诺给一位军爷五两银子;那们军爷才答应进城到城隍庙边的苏式绸缎铺找到犬子;这才得以离开军营。”
曾渔道:“快过年了;要尽快让这些无辜百姓回乡。”
用罢晚饭;袁忠父子和仆人千恩万谢离开;郑轼在前院厢房作文备考;曾渔回内院一楼书房清理自己的书箧和衣箱;小厮四喜在边上帮忙;妞妞和阿彤、阿炜姐妹当然少不了围观——
曾渔从分宜出发时带有青金缎二匹;到鹰潭后送了一匹给郑轼的母亲;另有玉色宋锦和高丽纩布各一匹;还有白玉砚一方、宋拓《圣教序》一册、还有十余幅临摹的书画;在浒湾买的一函三十卷王鳌《震泽集》和安仁陈知县送的一大包夏天无都还在;此番遇贼行囊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实在是幸运。
在分宜县城和安仁县城;曾渔看到适合小女孩儿的用品和玩具都买了一些;这时就分发给妞妞和阿彤、阿炜姐妹;三个小女孩儿兴高采烈。
整理了行囊;曾渔去母亲房间陪母亲说话;曾母周氏问:“方才那位姓袁的老客是哪里人?哦;嘉兴;难怪听着口音就觉得有些亲切。”
曾渔心中一动;老客袁忠是嘉兴人;而他母亲周氏被他祖父从人贩子手中买下就是在嘉兴府的某个小镇;那时母亲才四、五岁;年深日久;母亲对被贩卖前的经历已无从追忆;这么些年也从未见过苏杭那边的人;今日隔墙听到袁忠父子说话的口音;竟觉得亲切;这来自嘉兴的客商袁忠是否有可能是母亲的亲戚?
不会这么巧吧;无巧不成书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逼奸致死() 
曾母周氏听儿子说那姓袁的老客果真是嘉兴人;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感到他乡遇故知的喜悦;也没有“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的探询**;年近半百;对遥远的故乡已很淡漠;心知不可能再找回去;因为她对被拐卖前的事大都不记得了;模糊的印象中只记得家乡附近有个好大的湖;家人曾带她坐船游湖;她感到非常快活;所以记忆深刻;曾渔祖父把她买下时听她自称“周周”;就让她以周为姓;其实她到底是不是姓周有很大疑问;谁会让小孩子以姓氏做乳名;“周周”也许是舟舟或者州州;谁知道呢?
既然母亲没再多问;曾渔也就不提母亲儿时家乡之事;年幼被拐流离他乡是母亲永远的伤痛;四十多年过去了看似早已结疤平复;其实依然脆弱;稍一凝想心底就隐隐作痛;进学食廪之后曾渔就存了这样的愿望——为母亲找到家乡和亲人;这件事他先不与母亲说;他要慢慢打听;待有确切消息后再告诉母亲;免得母亲空欢喜一场徒增悲伤——
城内谯楼已敲过二鼓;夜渐深;从小窗望出去;月光映着白雪;内院天井显得颇为亮堂;先前还楼上楼下嬉闹的三个小女孩儿这时都没动静了;已入睡乡去了吧;少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这座高高马头墙围着的宅院就冷清了下来;可以听到门前灵溪的流水声和后园树枝的积雪被风吹落的“簌簌”轻响。
“阿彤、阿炜硬要妞妞和她们一块睡;三个人真是一刻都不要分开;只是劳烦你若兰姐姐;不过明日她们母女就要回祝家畈了;这些日子若兰是特意来陪我的;祝德栋三天两头来催若兰回去。”
灯光晕黄的卧室内;曾母周氏坐在床边;曾渔坐在床前矮杌上;曾母周氏笑眯眯看着儿子;儿行千里母担忧;前几日听到闹山贼;更是日夜忧心;现在安心了;简直心满意足。
曾渔道:“姐姐她们离得近;回去了随时可再来。”
曾母周氏道:“曾家是外来户;在这边没什么亲戚;你与你大哥也来往得少。”
曾渔道:“石田离这里也有上百里;哪里能和祝家畈那样时常走动。”
曾母周氏见儿子耸了耸肩;似乎有些畏冷;便将手里的暖炉递给儿子道:“你焐焐手。”又责备道:“这大冷天你衣裳还这般单薄;冻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曾渔抱着暖炉焐手;笑道:“儿子身体一向好;娘摸摸我的手。”说着伸出右手覆在母亲手背上;母亲手背微凉;有青筋浮绽;皮肤略显松弛。
曾母周氏笑道:“你是刚刚焐热的。”
曾渔笑嘻嘻道:“不焐也是热乎乎的。”
曾母周氏“嗯”了一声;鱼儿六岁前体弱多病;后来随他伯父撼龙先生修习八段锦;又练拳、练剑;身体强健起来;曾母周氏对儿子的身体没有多少担心;她现在想说的是:“这宅子宽大;可供一大家子居住;明日你姐姐一家回去后;就我们娘仨;不免冷清——;”停顿了一下;入正题道:“小鱼;还有十余日就过年了;过了年你就二十一岁了;不管是石田还是上饶这边;象你这样年龄的即便没有成婚也都已定婚;有的都生儿育女做爹爹了——”
曾渔笑道:“娘就想抱孙儿了吗?”
曾母周氏眼睛一亮;说道:“那还用说;娘都快五十岁了;早就想看到我儿娶妻生子了。”
曾渔道:“龙虎山大上清宫的老神仙元纲法师;八十多岁了依然身轻体健;乃是有道之士;辈份亦是极高;娘见过的那位须发皆白的同尘道长都是他的师侄;这元纲法师曾给儿子算了一卦;说儿子要寅年卯月才会得子;今年是庚申年;下一个寅年是六年后;也就是母亲要等儿子二十六岁时才有可能抱上孙儿。”
“要到二十六岁啊;那可真有得等。”曾母周稍感遗憾;随即又问“龙虎山的那位老神仙有没有说你何时娶妻呀?”
问这话时;曾母周氏立即就想到张广微;她对张广微印象极佳;这名门贵女容貌清秀;而且没有盛气凌人的骄气;最主要的是这位小仙姑对她儿子好;虽然曾家与龙虎山张氏门第悬殊;但作为一位母亲总还存了这样的奢望。
曾渔答道:“何时娶妻倒没有说;肯定是在生子之前了;嘿嘿。”
曾母周氏嗔怪地横了儿子一眼;问:“那你与娘说实话;有没有中意的闺秀;娘托人给你提亲去。”
曾渔心道:“我中意陆妙想;可她比我大了五岁;而且名份上还是严世蕃的第十三房小妾;又是半个出家女尼;我这时若说出来;母亲只怕要气个半死;无奈啊无奈;娶不了姨母却要娶她外甥女;这算怎么一回事严二先生和曹氏虽说要促成我和婴姿小姐的姻缘;但以严世蕃狂傲刚愎的个性;应该是不会答应的;严世蕃不可能拒绝徐阶孙子的提亲之后却把婴姿许配给一介穷秀才;那岂不是等同于羞辱徐阶了;所以我和婴姿的姻缘也基本没戏;我要做的就是等严嵩父子倒台后尽量帮助陆娘子和婴姿小姐;不能让她们落入火坑——”
“咦;小鱼不是明日要科试吗;怎么还不去歇息?”
曾若兰照顾三个女孩儿都睡下后过来看看曾姨有没有熄灯安睡;却见曾渔母子正在灯下细语;夜已深;将近子时了吧。
曾母周氏听曾若兰这么一说;立即催曾渔道:“鱼儿赶紧回房歇息去——你要不要汤婆子暖被窝?”
曾渔笑道:“儿子年轻火气旺;睡进被窝不须一刻时就暖烘烘的;哪里要什么汤婆子。”向母亲和姐姐道了晚安;就回自己卧室去了。
曾若兰在曾渔方才坐的矮杌上坐下;轻声问:“曾姨问过小鱼和那位小仙姑的事没有;是不是姻缘到了?”
曾母周氏道:“我正要问他有没有中意的闺秀;他还没回答你就过来了——小仙姑的事我没直接问;试探了几句;他倒说起龙虎山的一位老神仙说他要二十六岁才会得子;他没提那位小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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