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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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和来福走上厅廊一看;有两只大木箱;箱子旁的廊柱上系着两只大白鹅;动辄引吭高歌的大白鹅这时很是畏缩;敛翅不敢动弹;一只柳条阔口大篮子里满满一篮都是鱼;竟然还是活鱼;有一条草鱼一挺身跃到篮外;有一尺多长;在地上乱扭;“啪啪”响。
四喜问:“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厨娘俞氏道:“我哪敢乱翻;奶奶吩咐了;都不要动;等少爷回来处置。
四喜把鱼捉回柳条篮子里;进内院向曾母周氏回话;说了夏朝奉儿子下狱之事;曾母周氏嗟叹不已;说道:“不知其中是否有冤屈;若有冤屈;还是尽量帮助夏朝奉一把;等鱼儿回来我会和他说。”
用罢午饭;四喜和来福便进城去考棚大门外候着;陆续有考生的家人前来等候;还没到未时;考棚龙门紧闭;四喜和来福挤在了最前面;到时候只要龙门一开他们就能看到谁出来了——
正翘首企足之时;忽有人在四喜肩头拍了一下;叫了声“这位小哥——”
四喜扭头见是袁老客的儿子袁三立;忙道:“是袁少爷;我家少爷很快就要出考场了。”
袁三立点点头;指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道:“家父在车上;就不知曾公子有何事要与家父商量?”袁三立担心曾渔找他老父有什么麻烦事;回嘉兴的客船已经泊在码头边;虽说不可能在年三十赶回去;但早一日归乡总是好。
四喜道:“我也不知道。”
袁三立没再多问什么;与四喜、来福一起等着;等了大约一刻时;听得龙门“轧轧”开启;录科考试不比院试那般隆重;开龙门并不放炮;方巾褥衫之辈陆续走出来;四喜和来福全神贯注;盯看了好一会没看到曾渔和郑轼出来;四喜道:“怎么还没出来;我家少爷一向作文敏捷。”
“出来了;出来了。”来福喊了起来;跑着迎过去。
四喜定睛看时;只看到郑轼;没看到自家少爷;来福已经迎上前去把郑轼手里的考篮接过来;四喜忙上前问:“郑少爷;我家少爷怎么没出来?”
郑轼搓着冻得发木的双手笑道:“宗师留九鲤说话;他们师生情谊深;说个没完;我冻得手脚冰冷;等不及就先出来了。”见袁老客的儿子在边上;便拱手道:“袁世兄怎么也在这里?哦哦;九鲤有事与令尊商量;稍等;他应该就出来了。”
袁三立便回马车边向其父禀明;又等了半晌;见曾渔出来了;在与郑轼说话;然后抬眼朝马车这边望;遥遥招了招手;便走了过来。
袁忠因为扭伤了腿;一直待在马车里;这时听儿子说曾公子过来了;便要下车相见。
袁三立道:“爹爹腿伤未愈;就在车上坐着吧。”
袁忠硬要下车;还训丨斥儿子道:“恩公来了我怎好大模大样坐着——不要摆出这副不以为然的嘴脸;你哪知道你爹身陷贼窟的凶险;你是不是巴不得你爹早死?”
袁三立吓了一跳;忙道:“儿子怎么会这般禽兽;爹爹冤枉儿子。”赶紧搀住老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老客袁忠没等曾渔走近就躬身作揖;满面含笑道:“曾公子双眉带彩印堂发亮;想必场中作文极是得意;明年乡试、会试、金榜题名好比是碗装碟盖——跑不了的;哈哈。”一眼看到跟在曾渔身边的郑轼;忙道:“郑公子也是必中的。”
“袁老客不须奉承。”郑轼摇头苦笑:“方才在场中我冻得抖抖缩缩;誊文时字都写糊了;明年乡试没资格去了。”
曾渔微笑道:“天实在是冷;午饭又只有几个冷点心;手冻麻了握笔不牢的不是式之兄一人;宗师会体谅的;毕竟这不是院试;没那么严格;主要还是看文章优劣。”对袁忠父子拱手道:“有劳贤父子久等;在下有一事要与袁老伯商量;昨日忘了说。”
袁忠忙道:“曾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曾渔道:“不如到附近酒楼喝杯热酒;慢慢细说如何;在下作东。”
袁忠道:“岂有此理;当然是老朽作东;郑公子;一起去。”
曾渔便吩咐四喜和来福先回去;他和郑轼随袁忠父子上了府前街的一座酒楼;曾渔要了一壶信州米酒;一钵鳙鱼头豆腐、一钵粉丝炖羊肉、一盘藜蒿炒腊肉;另有青菜萝卜万年贡米年糕各一盘;白酒用铜制的酒烙温着;斟在杯中;酒气袅袅;酒香四溢——
“几样简单的本地风味菜、一壶信州米酒;式之表兄是半个主人;我就不劝酒了;自斟自饮吧;袁老客贤父子一定要好好喝几杯。”曾渔举杯先一饮而尽。
郑轼笑道:“九鲤酒量甚好;不要被他灌醉。”
袁忠笑道:“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却又问:“不知曾公子有何事要吩咐老朽;还请先说明;不然老朽无心喝酒哪;生怕辜负公子所托。”
曾渔郑重道:“的确有一事要拜托袁老客。”当下将他母亲周氏幼年被拐之事备细说了;请袁忠回嘉兴帮忙打听一下四十二年前;也就是明武宗正德十三年的冬天;嘉兴某地哪户人家有四、五岁的女儿被人拐卖再没有寻回来的—
袁忠捻着白须倾听;这时问:“令祖从拐子手中买下令堂是在嘉兴南边靠近运河的小镇是何名?”
曾渔道:“我祖父当年是赴南京为魏国公相宅;归途中经过那个小镇;也不知道是何名;只知是靠近运河边。”
袁忠道:“嘉兴府七县;南部有运河经过的是桐乡和石门二县;崇福、大麻、芝村这些小镇都在运河边上;就不知究竟是哪一个?”
郑轼也是第一次听曾渔说其母往事;道:“大运河客商往来极繁;拐子是为了卖人方便;并不见得曾姨就是那运河边小镇的人。”
袁忠连连点头:“那些拐子拐了人一般都会带到别的县去卖;所以曾公子母亲不一定就是嘉兴南部的人;嘉兴七县都有可能;父母姓氏也不清楚;只知一个乳名;又且是四十多年前的事;这要寻访起来不异于大海捞针啊。”
曾渔道:“我也知道寻访极难;因为袁老客是嘉兴人;所以拜托留心一下;贤父子在嘉兴府各县收蚕茧、贩丝绸就请顺便打听打听;这事也不急;三、五年都无妨;只要有心就好。”
袁忠慨然道:“曾公子放心;老朽不敢担保一定能找到令堂的家乡和亲人;但老朽一定尽心去寻访;老朽家住平湖;在秀水、嘉善、桐乡都有桑田、织户或者商铺;我让那些人都帮着打听;其他几县我也会派人张贴寻人告示、委托亲友代为寻访;虽说地域广、时日久;但孩子被拐毕竟是大事;只要有心;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该能打听得到;除非举家搬迁到外地去了。”
曾渔感激道:“如此足感袁老客情义;拜托袁老客寻亲之事我没对家慈说起;怕寻不到让她空高兴反添伤感;万一天可怜见;袁老客有好消息传来;那时再对家慈道明。”
袁忠叹道:“这是曾公子的一片孝心;曾公子这次从山贼手里救了数百人质;功德无量;老天爷会保佑令堂与自家亲人团聚的。”
四个人温酒吃菜;欢言笑谈;看看暮色上楼;这才起身作别;袁忠说他父子二人要连夜乘船返乡;以后上饶这家苏式商铺就由他儿子袁三立每年过来送货查帐;他老迈;怕是不能再远行了。
这里去码头颇远;袁忠不让渔相送;父子二人与曾渔、郑轼就在酒楼下长揖分手;上马车离去。
暮色刚刚笼罩下来;即被升起的寒月和人间的灯火搅散;屋顶积雪反射着月光和灯光;街道清扫出来的积雪堆放在道路两侧;好似两溜白色的短墙;整个上饶城有种玲珑剔透之感;远远近近;有笙歌响起;贼乱之后;更知及时行乐的可贵。
曾渔和郑轼漫步向北门行去;一边说着场中作文之事;相互背诵科试中的那篇小题八股文;郑轼道:“九鲤文义比我清通;这次定能考在第一等;取得乡试资格不在话下。”
曾渔道:“表兄此文辨析亦精;明年乡试我们可以一起去。”
郑轼笑道:“但愿如此;望宗师高抬贵手;放我过关。”
二人回到北门外宅子;却有两个府衙差役等着曾渔;一个胖衙役连声叫苦道:“曾公子;小人们等得你好苦啊;府尊宴请学道大人;请曾公子作陪;却到处寻你不见;这时候虽说晚了一些;好歹能赶个宴尾;曾公子赶紧随我二人去吧;也好让我二人交差。”
这样的应酬曾渔不大想去;先前在考棚大堂已经与黄提学叙过师生情义了;酒席上真没什么好说的;而且现在去也晚了;残羹剩酒;好生无趣;可这两个衙役死缠着定要他去;只好道:“容我与家母说一声;就随两位去。”
衙役胥吏平日都是吃拿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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