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82章


可这两个衙役死缠着定要他去;只好道:“容我与家母说一声;就随两位去。”
衙役胥吏平日都是吃拿卡要惯了的;这大冷天要他们找人;却全无油水好处;心里当然不痛快;尤为不满的是;哪个秀才听说县尊、府尊宴请不是撒腿跑着去的;那是何等的荣幸;可这个曾秀才倒要拿腔作调;让他们找半天;这时又要禀明其母;真是啰嗦;不过他们也只是腹诽;不敢形于色;这位曾秀才是府尊极看重之人;不然的话;宴请学道怎么会邀一个秀才作陪;这个秀才他们得罪不起;还得陪笑脸。
曾渔进内院对母亲说明情况;正待退出;曾母周氏叫住道:“等一下——
曾渔站定道:“娘还有什么吩咐?”
曾母周氏道:“中午听四喜说在城隍庙集市看到曾让我们一家搭船的夏朝奉;说什么夏朝奉的儿子与邻妇有奸情;闹出了人命;夏朝奉的儿子下了大牢;娘要你去看望一下夏朝奉;问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有冤屈;你就帮帮他父子;若是罪有应得;你也尽量劝慰一下夏朝奉想开一些。”
曾渔皱眉道:“还有这等事;四喜怎么没对我说”
曾母周氏道:“我对他说了要亲自叮嘱你。”
曾渔到前院仔细问四喜城隍庙遇夏楮皮的经过;那两个衙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声道:“曾公子、曾老爷;快走吧;有话路上可以说。”
四喜已经用过晚饭;曾渔便让四喜跟他去府衙;四喜边走边说他亲眼看到夏朝奉苦苦哀求那个姓赵的绸缎商人放过他儿子的经过;这时那个胖衙役插话了:“这个案子我知道;只不知曾公子是与姓夏的商人还是姓赵的商人有交情
曾渔道:“夏朝奉是我同乡;我落魄时曾得其帮助;公差既知案情;还请详细告知。”
这胖衙役知道曾渔在府尊大人心目中的地位;自然要奉承;说道:“那小人就备细说与曾公子听——纸商夏楮皮与绸缎商赵玉吾的店铺只有一墙之隔;都在东门口城隍庙那一带;夏楮皮开的这个楮皮纸店大抵由他儿子夏贵瑜打理;夏贵瑜二十来岁;尚未婚配;平日经商也诚实;没有吃喝嫖赌的恶习;除了做生意之外就是读点诗书什么的;可是有一日被街坊邻舍发现夏贵瑜有块迦楠香扇坠很象是赵玉吾平日装风雅摆阔用的扇坠;邻舍便告知赵玉吾;赵玉吾就去看夏贵瑜的迦楠香扇坠;断定是他赵家之物;早先是赵玉吾自己用着;后来因为儿媳何氏喜爱;就连同一块汉玉扇坠一并交给了他儿媳何氏;你说赵玉吾怒还是不怒;他儿媳何氏的扇坠却到了夏贵瑜手里;若无奸情;谁信?赵玉吾就寻个讼师;一纸诉状把夏贵瑜给告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赵玉吾的儿媳何氏就悬梁自尽了;小的听人说赵玉吾与他儿媳何氏本就有些不明不白;用我们广信府俗话说就是扒灰;只是何氏已经死了;罪过自然就落到夏贵瑜头上;府尊大人最恨有伤风化之事;对通奸一律严惩;更何况出了人命的大案。”
曾渔心道:“通奸这个词可不能乱说;夏贵瑜一介平民百姓敢称通奸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夜宴伏笔() 
几个人说着赵玉吾状告夏贵瑜的案子;快步来到了北门外;这时大约是酉末时分;城门并未关闭;但巡逻的军士对进城的民众查检很严格;胖衙役向守门的军士亮了亮腰间的锡牌;招呼一声;便待快步入城;却被操着浙江口音的军士拦住;定要挨个仔细查验;气得两个衙役用土话骂娘——
正争执之际;城内又有三个衙役跑着过来了;为首的是黄头役;见巡守军士拦着曾渔几人不放行;怒道:“你们戚总兵都还在酒宴上等着这位曾相公呢;你们竟拦着不让他去赴宴;该当何罪”
巡守军士吃了一惊;一齐望着曾渔问那黄头役:“他就是那位曾秀才?”看来曾渔在浙军中名声不小。
黄头役冷哼一声;不屑作答;只道:“放不放行?不放行我只有去请戚总兵亲自来对你们说。”
巡守军士哪敢再啰嗦;陪笑道:“原来是曾相公;失敬失敬。”赶紧退到两边。
曾渔看那黄头役气忿忿还想教训阃几个军士;便道:“无妨无妨;这山贼作乱的非常时期;严守城门防止奸人混入乃是保境安民之举;诸位辛苦了。”拱拱手往城中大步而行。
那黄头役见曾渔这么说;不好再训丨斥那些军卒;而且曾渔走得很快;他只有快步跟上;一边说道:“府尊和戚总兵问了几次曾秀才怎么还没到;把小人急死了。”又呵斥胖衙役二人不会办事;请个客人半天请不到;府尊大老爷怪罪下来谁承担得起
胖衙役二人哭丧着脸不敢争辩;因为黄头役的脾气是越争辩越恼火。
曾渔道:“黄班头;这须怪不得他二人;是我与朋友在外面饮酒晚归;他二人在寒舍等了很久了——对了;黄班头;戚总兵回城了?”
黄头役道:“是;就是午后回城的。”
曾渔问:“往北逃窜的山贼首领吴平擒获了没有?”
黄头役道:“这个这个小人就不大清楚了;反正是大获全胜;广信府百姓可以放放心心过个安稳年了。”
曾渔“嗯”了一声;不再多问什么。
一路疾行到府衙;从仪门进去;经大堂左边的侧巷;来到林知府居家的廨舍;廨舍后面有一座园亭叫留春园;曾渔对留春园并不陌生;上次林知府请僚属看南戏《琵琶记》他就来过;饰演赵五娘的那个女旦给他留下了的印象颇深;女旦名夏畹;钱塘人氏。
入夜的留春园景致大异;过廊、假山、花木;处处挂着彩灯;园中积雪如毡;映着月色和彩灯;流光溢彩;仿佛琉璃世界;东南方那一座二层小楼更是张灯结彩;笙歌吹彻;在冰雪晶莹、寒月清辉的映照下仿佛琼楼玉宇、神仙所在。
楼下有数十杂役忙忙碌碌;可见宴会规模不小;小吏上楼通报;随即下来请曾渔上去;说府尊和诸位大人等候多时了。
曾渔上到二楼;只见偌大的楼厅烛火通明;左右两边摆了十五张方桌;其中有三桌是专席;就是一人一席;其他十二桌是两人一席;每张方桌上面都摆着十余品菜肴;极是丰盛;每张桌子下面都有一个火盆;这种火盆以铜丝编网为隔;脚可以搁在上面取暖——
“曾秀才来了;曾秀才来迟了。”
“罚酒三杯;罚酒三杯。”
“曾秀才;林府尊和戚将军过问几回了;你怎么才到”
七嘴八舌;笑语喧哗;这些宾客大都是广信府官员;上回搬演《琵琶记》就在场;当然认得曾渔;分宜严氏的西席啊;哪个秀才有这样的幸运
曾渔团团作揖道:“学生有事回家迟了;闻府尊相召;匆匆赶来;学生陪罪;学生陪罪。”
“曾生;到这边来。”
坐在东头上首的知府林光祖向曾渔招招手;曾渔走近前;看清西席首座正是江西学道黄国卿;忙不迭见礼;黄学道清瘦依旧;脸色略显灰败;神情却是颇为欢娱;微笑道:“曾生;先前在考棚大堂我只问你作文情况;却不知你从分宜回上饶途中遭遇了这般凶险。”
林知府叹道:“是啊;曾生此番真可谓是九死一生;难能可贵的是他并不是只顾自己安危;而是利用贼人对他的器重;巧妙周旋;将贼众引入戚将军的伏兵圈——曾生;见过戚总兵和金参将。”
位于西席黄学道座次的两位体躯雄壮的宾客闻言起身拱手作礼;上首那人含笑道:“此番若非曾秀才奇计诱敌;匪首吴平定会率贼攻桐木关入闽;那时再要剿敌难上十倍;戚某已请徐先生上表为曾秀才请功。”
明代总兵无定制;大约相当于从一品、正二品的武官;参将是正三品;论品秩比在座的正四品文官黄学道和林知府高出甚多;但明代武将地位低;武将官阶再高也要受文官节制;方才赴宴就座时;戚继光不敢居客座首席;硬是让与黄学道;这时见到一个秀才竟先行起身施礼;让曾渔感到惭愧;赶紧向戚继光和金参将郑重还礼;口称:“岂敢岂敢;学生何敢居功;此次剿灭山贼;全仗胡部堂、林府尊、戚将军布置得当;将士用命;众志成城;这才荡灭贼寇;保全了一方百姓;不然学生就会被裹挟去福建;那时定会被诬从贼;有家难回;生不如死啊。”说话时;抬眼打量这位赫赫有名的戚继光;戚继光身量中等;偏瘦;容貌别无奇处;只是一双手比常人略大;指节棱起;象是得了关节炎
胡宗宪的得力幕僚徐渭就坐在金参将下首;呵呵笑道:“曾朋友不必太谦;你的智勇与你年龄不相称啊;以籀篆千字文愚弄贼奠于股掌之上;真乃神来之笔;哈哈;真当浮一大白。”说着;自斟自饮;喝了一大杯;又招呼曾渔和他同席。
曾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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