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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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画时;妞妞就站在一边看;手里捧着一个小暖炉;曾渔画了一阵就会停笔端详琢磨;妞妞就把小暖炉举得高高的:“哥哥;暖暖手。”
曾渔微微一笑;搁下笔;接过小暖炉;捂在手里继续揣摩该如何下笔;有所意会就把暖炉交还给小妹;提笔涂染;三尺以下的小画一个下午完成;三尺以上的两个下午;几幅画画下来;自感进步明显;这还真不是为了以后作画卖钱;是为了趣味。
晚饭时母亲允许小酌两杯;喝温酒、吃热菜;小方桌一家人围坐;温馨又惬意。
夜里曾渔读上回从浒湾买回来的王鳌《震泽集》;拥炉读书;夜深则睡;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有时曾渔会觉得陪着母亲、伴着小妹就这样过一辈子就很好;不过他也清楚自己今年才二十岁;前路还长;大明朝也正酝酿一场官场剧变;嘉靖帝将崩、新君将立;遥远北京城的这些政争变化对江西道上饶城的一个小秀才又有何影响呢;先不管那些;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第一。
上饶府学的庠生们不甘寂寞;不畏冬雨凄寒;在腊月二十六这天还组织了一次文会;包下城北的一座茶楼;朗诵各自习作;评点得失;交流心得;曾渔也参加了;虽然他谦和低调;不显锋芒;但秀才们大都敬服他;曾渔隐然上饶诸生首领。
雨一直下到大年三十;忽然云开雾散;久违的冬阳露脸;天青日朗;是个好年啊。
除夕夜;曾渔和四喜在宅门前的空地上搭起高高的松柴点火焚烧;火焰熊熊;松香飘溢;爆竹鼓吹之声远近相闻。
年夜饭后;曾渔烹茶;然后教妞妞围棋;妞妞以前也常看哥哥与朋友下棋;对两眼成活、真眼假眼都知道了;曾渔让十八个子与她对弈;对曾渔来说这棋下得是没有什么趣味的;主要是教妞妞下;看看妞妞眼睛睁得大大的凝神思考就很有趣;妞妞的额发原先是剃掉的;出石田后没再剃过;现在前发都快覆到眉毛了;有些小美女的韵味了——
当此情境;曾渔油然想起分宜介桥村外那枫林中的木屋;那夜他与婴姿小姐在下棋;陆妙想坐在一边静静观看;窗外;雨打芭蕉;这是一副生动美丽的画面;曾渔心道:“不知陆妙想和婴姿这时在做什么;她二人离群索居;这大过年还是只有两个人一块过吗?”又想:“十年前陆妙想带着婴姿居于陆坊青田村外的单门独院;等于是幽禁;陆妙想对把她姐妹推入火坑的叔父陆员外肯定是怨恨的;想必过年也不会在一起过;冷清、寂寞;这些年陆妙想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已经适应了;这等于是一个修炼过程啊。”
又想:“我明年若是不去分宜严府教学;那么与陆妙想和婴姿见面的机会就没有了;难道真要等到严世蕃杀头后再去救助她二人吗;世事叵测;这期间又会有多少变数;我不能失信于陆妙想——”
“哥哥;下棋呀。”
妞妞等哥哥的下一手棋等了好一会了;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曾渔“噢”的一声;扫了一眼棋局;拈起一枚冰冷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在爆竹和鼓吹偶尔间歇的短暂时间内;除夕夜极静;曾渔听到母亲还在厨下炒蚕豆、炒南瓜子、葵花子的声音;炒豆子、瓜子时是用细沙拌着炒的;锅铲“擦擦”的声音、沙子在铁锅里流动的“沙沙”声;还有飘到鼻边的炒货香味;这是令曾渔沉醉的过年的农家况味。
不知从何时起;乡绅文士之间新春拜年只递个拜帖就表示来过了;人并不进去门;当然;进去了主人也往往不在;因为交流广阔的主人也忙着到处递拜帖;这就好比后世过年发短信;表示还有你这个朋友;不过群发就显得世风太不古了;嘉靖年间的人们拜年好歹也到人家门前走了一遭——
嘉靖四十年;岁在辛酉;新春第一天;天气晴好;曾渔早起给母亲磕了头;也忙碌着出门拜年了;在上饶城他除了姐姐曾若兰一家以及交情好的吴春泽之外;没有别的需要去拜年的人家;所以一早他先去了吴春泽府上;去年他在分宜;吴春泽对他家关照不少——
因为要留四喜在家应门;曾渔独自去吴村;在村口正遇吴春泽骑了小驴准备外出送拜帖;吴春泽慌忙下驴作揖;当即陪着曾渔回到家里见老父;揖让行礼说了一番祝福喜庆语之后;吴春泽又与曾渔一起到曾宅祝贺新春;小坐了片刻;吴春泽便骑驴往城里亲友拜年。
曾渔牵了蒙古马黑豆出来骑上去祝家畈;半路就遇到了姐姐曾若兰一家四口还有一婢一仆六个人正要到曾宅拜年;曾母周氏是长辈嘛;曾若兰先来这边拜年也是应该。
曾渔道:“姐姐姐夫先到宅子里坐着;我去给祝老爹磕个头就回来。”
两个外甥女阿彤和阿炜叫着:“鲤鱼舅舅新年吉祥;鲤鱼舅舅状元及第;鲤鱼舅舅娇美美妾——压岁钱;压岁钱;鲤鱼舅舅给压岁钱。”
曾渔笑道:“去宅子里等着;舅舅很快回来。”
曾渔到了祝家大宅拜见了祝巨荣;祝巨荣硬要留他喝茶说话;自去年曾筌为祝巨荣治病针灸之后;祝巨荣风瘫之疾了好了很多;现在已经可以扶杖走路;只是说话含糊不清;精神头却又好;与曾渔絮叨了半天——
祝德栋的两个哥哥现在对曾渔也是奉承有加;一起陪着喝茶说话;等曾渔回到北门外宅子就已经中午了;曾若兰一家当然是要在这边用午饭的;曾母周氏和曾若兰都在厨下忙碌着;四喜递上一叠拜帖;竟有二十多封;都是上次文会聚过的那些秀才——
曾渔道:“这要我一一去回拜岂不跑断我的腿;不;跑断黑豆的腿。”想想这样的拜年没什么意思;也懒得去回拜;次日一早去和吴春泽商量一下;在一家酒楼宴请诸生;这新春酒喝到午后未时末才散;更相约明日由另一位秀才请客;继续饮酒论文。
在北门外曾渔和吴春泽道别;回到自家宅子却见大门外停着两顶轿子;不知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第一百九十章 信其污不信其洁() 
大门敞开着;前院有十多个轿夫、脚夫、男仆在忙忙碌碌;午后冬阳斜照;天井边人声嘈杂;人影凌乱;曾渔走进去看到四喜站在廊柱边发愣;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四喜哪里应付得过来;手足无措的样子。
“少爷;少爷——”
见到曾渔回来;四喜如见救星;快步迎上来道:“少爷;是铅山鹅湖纪家的奶奶和小姐来了。”
曾渔一眼就看到年前来过的那位纪二郎正在厅廊上指挥脚夫、男仆把箱笼搬到厅堂一角码叠整齐;当即上前作揖道:“纪兄;新年好;新年好。”
纪二郎簇新的茧绒长袍;一脸喜庆的笑容;还礼道:“曾相公新年吉祥;在下祝曾相公今年乡试、明年会试殿试连捷。”
贺节寒暄一番后;纪二郎道:“家母和拙荆都陪着小妹来认亲了;正在里院说话呢。”
曾渔道:“你们太有心了;我没料到你们会这么早过来;今日才正月初二
纪二郎道:“本来是正月初一就要来的;怕耽误了曾相公与亲友拜年;所以就今日来。”
曾渔道:“纪兄随我一道进去吧;我也要给纪伯母磕个头。”扭头吩咐四喜去烹一壶茶;又对纪二郎道:“寒舍原先雇的厨娘回去过年了;要元宵后才回来;有客人来就觉人手不够;怠慢莫怪。”
纪二郎道:“曾相公现在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府上应该招收几户家人帮衬帮衬。”
一般是乡试中举之后就会有人卖身投靠;想借举人的蔽荫免税免役;向秀才投献的倒是少见;秀才能包庇得了谁;作为一等秀才的廪生那点廪粮也就够自己饿不着;没有别的特权;但那些名气大、被官长看好的的秀才还是有人投靠的;曾渔就属于这一类秀才;年前就有祝家畈一富户托祝德栋说情想要投靠曾渔门下;曾渔当然谢绝了——
曾渔道:“寒舍帮佣的人是少;节后我会再物色两个诚实可靠的佣人;但那种趋炎附势投献者要不得;徒惹麻烦;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小秀才;又不是举人乡绅;有何资格收受他人田产子女。”
纪二郎道:“这广信府哪位举人乡绅有曾相公这般响亮的名声;年前走贼;曾相公救了多少人;仁义之名尽人皆知;今年乡试也是必中的;不中没天理
曾渔笑道:“纪兄快别这么说;不然我要夜不成寐了;怕被天理压着。”
说着话;曾渔引着纪二郎从过廊来到内院天井边;内院那栋两层木楼的底层有个小厅;是接待客人女眷之处;这时的小厅外站着仆妇、丫环七、八个;见到纪二郎和曾渔进来;纷纷万福;让曾渔有到了别人家里的感觉。
小厅里;曾渔周氏正陪一个头发花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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