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客》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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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渔与郑轼、羽玄道人私下闲聊时笑道:“张家人还指望我中状元哪;今秋乡试我若名落孙山;不知张家人会不会悔婚?”
郑轼笑道:“九鲤这是开玩笑;现在上清镇、贵溪乃至广信府都知道这门亲事了;怎么也不可能悔婚啊;除非你跑去当海贼了;哈哈。”
羽玄道人一本正经道:“九鲤贤弟就算是去当海贼;小仙姑也必追随。”
郑轼大笑道:“此言有理;九鲤的确有这本事。”
羽玄道人觉得“海贼”语太谑;转过话头道:“九鲤贤弟大才;于脆就考个状元回来;岂不风光。”
曾渔摇着头笑;与郑轼道:“羽玄道兄说得轻巧;不进考棚不知科举之难啊;江西参加乡试的秀才上万;中举的不过八十五人;会试就更难了;大明两京十三省三年出一个状元;曾九鲤何德可能;敢有这样的妄想”
郑轼寒窗二十余载;考秀才也考了十几年;去年才得以进学;当然知道科举之难;笑道:“反正总有那么一个人中状元;焉知不是九鲤?”
曾渔也笑道:“是啊;总有那么一个状元;焉知不是贵溪郑式之?”
三人哈哈大笑。
曾渔离开上清镇的前一日傍晚;元纲老道邀他在泸溪河畔散步;落日熔金;溪水清浅;两岸景致斑斓多彩;元纲老道以手中藤杖遥指北方道:“下个月;嗣教真人就将启程赴京;一为主持四月初北京朝天宫的罗天大醮、二为祭奠去年仙逝的陶真人——曾公子可有良言相赠?”
“晚辈岂敢。”曾渔谦逊道:“晚辈是书生空谈;没什么实用的;是老法师抬爱;不以晚辈言语为狂妄;晚辈才敢说两句。”
元纲老道笑道:“曾公子何必太谦;你现在是大真人府佳婿;与我正一道是荣辱与共了;当然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曾渔笑;问:“老法师也要进京吗?”
须发如雪的老道元纲喟然道:“教中人才凋零;老道虽衰朽;也要走这一趟。”
曾渔沉默了一会;说道:“老法师莫要忧虑;正一道传承千余年;根深蒂固;即便小有挫折;也只是暂时之事。
元纲老道点点头;曾渔说得不错;自汉代以降;多少王朝更迭兴废;龙虎山正一道却和曲阜孔氏一样长盛不衰;历朝历代的君主都需要儒、道、释来佐助王化;任何心智正常的君主都会延续这种传统;但是——
“陶真人虽说不是龙虎山的道士;却与我雪崖师兄交好;陶真人入宫也是出于雪崖师兄的举荐;如今他二人俱已仙逝;储君怨气只会冲着我龙虎山正一道来;一旦即位;本教尊荣必受挫折;慢说嗣教真人年轻气盛;难以承受挫折;老道也不愿意在有生之年看到本教受挫啊;武当、全真二系对道录司可是虎视眈眈哪;道录司是掌管天下道教之事的衙门;向来为龙虎山正一道控制;岂能旁落。”
元纲老道说话时两道白蚕一般的长眉抖动着;他口里说的“雪崖师兄”就是邵元节。
曾渔沉思片刻;说道:“晚辈斗胆一言;已故陶真人‘二龙不相见;之语对储君伤害甚深;这不是一席话就能化解的;老法师和嗣教真人此番进京;既要设法弥合嫌隙;也不要操之过急;免遭他人之忌;欲速则不达嘛。”
元纲老道点点头;眼望西天晚霞;说道:“老道亟盼曾公子能与我们一道进京啊;或许年底能在京城相见?”说这话时;元纲老道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夕阳从不远处的西华山山巅坠下;天色瞬间就暗了下来;原本浮光跃金的泸溪河也幽幽沉沉起来;镇上人家炊烟袅袅;大上清宫传出晚钟声;悠悠的钟声在群山之间回荡——
曾渔这次来上清提亲、定亲花费了上百两银子;若不是胡部堂和林知府的奖赏;还真就囊中羞涩了;不过龙虎山张氏并不图曾渔的彩礼;回赠更为丰厚;正月二十四日上午曾渔向大真人府张永绪诸人辞行时;张氏长辈厚赠曾渔;有十余个脚夫挑着礼担跟随。
曾渔先与郑轼到鹰潭坊待了一日;郑轼母亲吕氏很为曾渔高兴;曾渔邀郑轼一家去上饶做客;郑母吕氏道:“待你成婚之日;老姨去上饶喝你的喜酒。”
曾渔道:“成婚还早;明年下半年呢;姨母和嫂子先去寒舍玩些时日;我母亲惦记着你老人家呢。”
一边的谦谦踊跃道:“去玩去玩;我要和妞妞姐姐玩;我很久很久没看到妞妞姐姐了;有五百年没看到了。”
小女孩儿一言九鼎;于是郑母吕氏决定举家随曾渔去上饶玩几天;只留来福的父亲福贵看守门户。
二十六日午后;郑轼一家与曾渔坐船到了贵溪;曾渔和郑轼去县衙拜会周知县;周知县算是做媒成功了;当然很愉快;次日一早特派官船送曾渔和郑轼一家去上饶;还让一名家人到广信府衙向林知府说明情况;表示不辱使命。
船到上饶三江口码头已是二十八日傍晚;曾渔雇了马车和脚夫;让小厮四喜领着郑轼一家先回宅子;他陪着贵溪周知县的家人先去见林知府;林知府得知曾渔和张广微小姐好事已成只等明年迎娶了;大笑道:“曾生;明年的喜酒本府定要讨一杯喝;本府也算是媒妁之一;谢媒人之仪万不可少;哈哈。”
曾渔在府衙廨舍用了晚饭;出北门外时天已经黑了;不远处自家那座马头墙围着的宅第灯火隐隐;走到大门前时就能感受到那种喜庆气氛了;郑轼一家也已用过晚饭;郑母吕氏和郑轼妻子都在内院话家常;郑轼在前厅曾渔的书房看妞妞和谦谦两个小女孩于灯下比赛写字——
见哥哥回来了;妞妞喜不自禁;问:“哥哥何时把小仙姑娶回家;谦谦说是明日。”
郑轼笑道:“谦谦说话能作准吗;她明日后日都分不清。”
“我分得清。”谦谦纠正道:“不是明日是明年。”
曾渔点头道:“对;是明年;谦谦明年也要来喝喜酒对不对?”
两个小女孩儿不写字了;又蹦又跳;盼望着一觉醒就能看到新娘子进门。
最欢喜的当然是曾渔母亲了;儿子终于订下了亲事;还是龙虎山张家的小姐;这位张家小姐她还见过;容貌美丽不须多说;脾性看来也不错;妞妞也喜欢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亲迎之期远了一些;若是定于今年的九月十五那该多好。
唯一有点不快活的是那个姓杜的仆妇;这仆妇原是铅山纪家的人;因为忠厚勤快并且善能烹饪;而曾渔家里也缺少人手;上回纪奶奶就把这位杜妈送给了曾家;对于杜妈来说;当然希望纪芝小姐嫁给曾渔;那样她就和在铅山纪家一样了;现在呢;这个愿望落空了;杜妈为纪芝小姐感到难过。
曾渔的兄长曾筌元宵节前带了女儿来这边拜年赏灯;因为石田家里还有事;前两日曾筌带了女儿回去了;留下老仆黎叔等曾渔求亲的消息;现在亲事定下了;黎叔翌日一早就搭船回永丰石田;向曾筌报喜去了。
曾渔与龙虎山张天师家的小姐定亲之事在上饶城引起轰动;天师之名是在朱元璋在位下旨取消的;但在民间;还是习惯以天师府来称呼上清张家;在世俗民众眼里;上清张天师家族是神明一样高不可攀的;如今曾秀才竟然要取张天师家的小姐了;这岂不让人震惊、艳羡、敬畏?
那些曾来曾渔家里说媒的婆子相互见面时都摇头苦笑;自嘲说有眼无珠;人家曾秀才早攀上张天师小姐的高枝了;她们却还把什么李员外女儿、张财主闺女说媒给曾渔;难怪曾渔看不上眼;简直是自取其辱。
对于曾渔来说;并没有因此洋洋自得;待人接物一如既往谦和有礼;虽然是林知府面前的红人;却从不为私事有所请托;对于献田卖身者更是一律婉拒;每日就是读书、作画、出游、交友。
转眼到了二月初;提学道的文书下达广信府;曾渔如愿通过了年前的那次录科考试;郑轼和吴春泽也在乡试名单之列;可谓皆大欢喜;住在北城和近郊的一些要参加乡试的秀才们开始精心备考;每三日举行一次文会;互相切磋品评八股时文。
二月十三;上清大真人府派人来给曾渔送信;说嗣教真人和元纲法师一行定于二月十八日启程赴京;请曾渔赶去送别;而郑轼一家人在上饶曾家已住了二十来天了;便决定一道回贵溪。
林知府也得到了大真人府的报信;嗣教真人张永绪进京面圣是大事;作为广信知府岂能不到场相送;所以二月十七日林知府领着一众属官幕僚坐船前往贵溪;再与贵溪周知县一道去上清拜会张大真人。
而曾渔和郑轼一家早一日到了鹰潭坊;二月十七日午后曾渔和郑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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