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身》第43章


晃晃朝着黑暗中走去。
他根本不愿与这人多说一句话。
“梦舟!梦舟!你回来!杀了我!梦舟!你回来——”谢半泓突然惊恐大叫,嘶哑的嗓音比鬼叫还难听。凌涯子充耳不闻,越走越远,直到铁链牵动,低沉一声哀吼,吵闹声沉寂下去,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谢半泓已经自尽了。
凌涯子不知在黑暗中穿梭多久,冥冥中有股未知的力量一直在驱使着他向前走去,他欣然接受天道的安排,循着来路一直走去,快走到来时路了。电光石火之间,突然不由自主生起一个诡异想法,方秋鸿不是费尽心机想让他们都死在这里吗?那么他就如他所愿又如何呢?
如何“死”得理所应当又不被外人发现?又如何布置同归于尽的现场、制造死亡假象?
炸毁山洞?不太可能,这里并没有□□一类的物事。
将尸体烧毁?手中并无火石,也不见其他易燃物品。
凌涯子心念电转,对了,还有大水。
铺天盖地的潮水足以掩盖掉一切痕迹。
叶轻离开的那处机关机括已然用死,此时想出去只有一个遥遥无期的出口。待他终于穿过十八个洞口,又来到被叶轻冲动按下的机关,已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怒涨的潮水仍在嘶吼咆哮。
他猜得没错。
还是得从这里出去。
经由叶轻逃脱的那处机关可知,这断龙石并非真正古墓所用的断龙石,可以开启多次,并非一旦落下便会封死。山洞虽被封住,但连接断龙石的机括并未断裂,也就是说,只要能抬起巨石到一定高度,便可以重新触动机关,使内里机括重新运作,而如何抬动重逾千斤的断龙石,只能借助汹涌袭来的大水了。
两个时辰之后,潮水再度大涨,凌涯子成功重见天日。
咆哮之潮如千军万马,气吞山河,瞬间吞没了那片迷宫一般的山道。
☆、第 36 章
叶轻听得入神,急忙追问:“后来呢?”
“我身受重伤,意识本就昏昏沉沉,出去后又一个不慎,被大水冲走,随奔涌的江河一路逐流,浮浮沉沉,无力挣扎,在水中泡了一日一夜之后终于被甩上了岸,趴在岸边昏死过去。后来一个心善的山中猎户经过,不仅收留了我,又帮我抓药煎药,我便顺势在猎户家住下,养伤养了几个月。”
凌涯子将死里逃生的经过描绘得轻轻巧巧,大有传奇色彩,叶轻却听得心中一片心酸悲痛,忍不住把人抱得更紧。师父这半年来必定是受了很重的伤,才一直迟迟没有出现,否则寻常伤势哪需要将养半年之久?
“我既一心打算诈死,便一直掩藏自己的身份与面容,藏匿在北武林中,伺机而动,后来与北上的廖兄众人通信合谋,打算以谢半泓身份邀方秋鸿出席云香楼,作一出‘鸿门宴’引诱其露出陷阱,却不料方秋鸿来是来了,却始终谨慎到未露出半分马脚,更打算先一步下手为强,想当场杀人灭口,幸好有慕紫澜慕谷主在旁相助,方能助我拿下此人。”
叶轻怔道:“原来那个男子果然是策略谷的慕紫澜,我曾听闻此人武功独步天下,没想到竟然长得如此年轻。”
凌涯子笑道:“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我初出江湖时亦曾受他指点,若是算一下他的年纪,只怕得吓死你。”
叶轻也笑了:“我瞧他性格倒是很好相处,不像其他高高在上的武林前辈。”
凌涯子道:“大谷主慕紫澜,二谷主罗越,都是策略谷中深藏不露的高手,南武林中现今就数这二人最强,哪怕谢半泓与这二人对战也无法保证全身而退……大昭皇室偏偏拿这二人开刀,恐怕是捅了马蜂窝了……”
“师父打算如何处置方秋鸿,”叶轻有些担心,“我怕一旦牵扯到朝廷,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朝廷向来忌惮武林势力,方秋鸿更是借机铲除异己,二者有着共同的目的,自然达成合作契机,然则二者本因利益纠葛才勉强达成共识,方秋鸿真若出事,朝廷那边也未必会多加维护。”
“大昭天子体弱多病,一切事端赖由你的父王谋划决策,此事应与他脱不了关系。”
叶轻想到自己为了跟随师父,抛弃父兄,心中不由得一阵愧疚:“若是将来——”
“这件事交给为师,你无须为此烦恼,更不要参与进来,”凌涯子看出他的困扰,温声道,“我会将一切都解决好,绝不叫你左右为难。”
叶轻想起过去几次生死离别,心中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等这阵风波过去了,我们就远离一切纷扰,再也不分离了好不好师父……”
“好,我们再也不分离了,”凌涯子撑在他身上,深深凝望着他,“你想回去当世子我亦会陪你左右,你想行走江湖,远离朝政,我也会跟随到底,以后师父的未来就交到你手中了。”
他昨夜得了一个承诺,此番也是投桃报李,给了徒弟一个相守一世的诺言。
“师父……”叶轻在他脸上不断磨蹭,又引得对方不断垂下面容,与他耳鬓厮磨,下腹处抵在一起互相慰藉,两人方经历一番鸾凤和鸣,裸裎相对,此刻相处间便多了些亲密缱绻的意味……
二人昨夜被翻红浪直到破晓,此时睡意袭来,眼皮又有些睁不开了,凌涯子好容易把人哄睡着了,正欲来个回笼觉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地大作,好似催命夺魂。
廖准把门敲得“砰砰”作响,在门外扯着嗓子大喊:“梦舟,梦舟,快起来!不好了,那个姓方的贼人逃走了!”
叶轻睁开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二人眼中俱是一派意外之色。
……
一个时辰之后,凌涯子师徒二人、策略谷三人齐齐出现在城中酒馆大厅。
个个神色凝重。
慕紫澜把手中杯子捏得咔咔作响,咬牙切齿道:“昨夜不慎,竟被这厮跑了!真是可恶至极!”
凌涯子不解:“方秋鸿被大谷主点了几处大穴,行动受制,是如何逃脱的呢?”
一向淡然的罗越也皱起眉:“我与大谷主将人带回来后直接关进客栈后厨,本以为身上加了几处封穴就万无一失,也没有防备些什么,没想到方秋鸿竟然还留了后招。”
“是有人协助他逃脱。”凌涯子道,“依他的本事,还不够足以在二位谷主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消失。”
二位谷主并未对此发表看法,反而是廖准听了只言片语,开始胡乱猜测:“那姓方的贼人定然是深藏不露,看到我们人多势众,先是假意投降,蒙骗过关,接着趁着我们不备,再深夜溜走,可谓居心叵测。”
眼见自己武功与智慧被贬得一无是处,罗越闭口不谈,神色不善,慕紫澜也不自在地挪动身子,轻咳几声:“我们昨晚不在客栈。”
凌涯子与叶轻一起望了过来。
廖准疑惑:“不对啊,大谷主你不是一回来就睡下了吗?二谷主还叫我们不要弄出什么动静吵你休息呢。”说罢,看了罗越一眼,又看了凌涯子一眼,眨了眨眼,意思不言而喻:“你们瞧瞧我没说错吧?”
罗越没理会他,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一旁,凌涯子则是心中有了主意,干脆当没看到。
慕紫澜这下更不自在了:“沧州城的夜色很美,烟花也美,我们就,就随便出去逛了一圈。”
“我们?”廖准呆头呆脑,“大谷主你跟谁一起逛?我记得你在沧州城没朋友啊。”
慕紫澜一脸不悦:“你少岔开话题,现在在谈方秋鸿的事情,”他又转向凌涯子与叶轻,“你们觉得方贼人会逃到哪里去?”
廖准腹诽明明是大谷主你先岔开话题的,可他万万不敢当着慕紫澜的面说,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瞬间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
叶轻望着凌涯子:“师父觉得呢?”
凌涯子斩钉截铁:“他会回太玄宗去。”
叶轻问:“何以见得?”
凌涯子道:“方秋鸿先前说他为的并非自己的功名前途,那时我就应该懂了,他所谋划的种种不过是为了太玄宗的基业,一心为了这个门派着想。一个人在受到委屈时,总是要回到自己的地方,才有归宿感。”
慕紫澜扯开一抹冷笑:“残害武林同辈,背信弃义,他受了哪门子的委屈?”
“对于任何过分遵循自身信仰的人而言,与自身背道而驰的想法都是在与自己作对,况且我们也无法设身处地站在他的角度,人之通病罢了,”凌涯子感叹道,“方秋鸿虽然性子温和,不爱争端,但他的固执己见也是在门中出了名的……”
慕紫澜听得不耐烦,冷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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