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记[酩酊篇]》第3章


令狐缘疑惑道:“章大侠这是……发病?他中毒了?”
李俢然挥手,影卫鱼贯而上,强行制服了章雁,防止他再做出自残的行为。章雁此时就像是临终前的疯子,浑身震颤,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他挣脱不开,便顺势抓住一名影卫的手臂,乞求道:“给我药,给我药……求求你……”
场面着实触目惊心。
令狐缘再度上前,章雁见有人来,也不管是谁、有没有看清,竟直接要朝令狐缘磕头,痛苦地哀嚎着,求令狐缘给他药。
可是令狐缘哪里会有这种让人变得绝望而疯狂的药,他伸掌拍向章雁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慢慢灌入章雁干涸的体内。
李俢然想阻止他,手刚抬起,迟疑片刻还是放下了。“这个傻子……”
温和充沛的内力似乎真的缓解了章雁的痛苦,章雁不再哭嚎,取而代之的是剧烈气踹,像是溺水濒死之人终于被抬到了水面上,抓紧从咽喉的缝隙里呼吸每一点可怜的空气。
“章大侠,可还舒服些许了?”令狐缘不敢放手,无数武林人眼热的逍遥阁内力不要钱一样全灌给章雁。李俢然实在看不下去,提醒道:“阿缘,过犹不及,再多章大侠身体也承受不住。”
令狐缘收回手,章雁脱力一般瘫软在地上,眼神涣散,呼吸深重。
祁岭派众弟子再也不会料到,令狐阁主竟能这么快就寻回他们的章掌门,他们更不会料到,他们擦肩无数次议论无数次的山下野人竟然就是他们的掌门。
他们那位威武又厉害的掌门师傅,此时竟瘦骨嶙峋浑身伤口。
最可怕的是,掌门,疯了。
十一终于看清了章雁身上的伤口,除了满身的鞭伤棍伤绳索捆缚伤这种明显虐待的伤痕,他右腿上的伤明显更加严重,严重到十一即刻汇报李俢然。
李俢然此时作为逍遥阁弟子安诉欢,与令狐缘一起进了祁岭派调查后续事宜。听得十一汇报与所猜测不谋而合,收了折扇问道:“那是什么伤?”
“应是被一种暗器直接贯穿右腿,伤是两月前所受,正好与章掌门失踪时间一致。属下猜测,章掌门轻功卓绝,也只有因为腿部受伤,才会落入他人之手。只是按照章掌门的功夫,一般暗器很难伤到,属下仔细观察了,章掌门表皮伤口看似不大,内里肌肉筋脉却呈漏斗状损伤,这绝不是一般的暗器可以造成。”
“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四年前,泰和七年秋天,我们曾经俘获一伙绿林劫匪,他们手上的鸟铳?”
李俢然狭长的凤眼眯起,“当然记得,但是当时那个鸟铳……看似吓人,其实射程准度皆一般,要伤手无寸铁的普通的百姓可以,但是基本上会一点功夫的武林中人,不可能躲不开。”
十一继续道:“所以属下猜测,有人怕是改良了这一土方火器。”
火…药现在已是攻城略地不可缺少的兵家利器,以火…药做暗器,在改良了射程准度之后,还会是不足为惧的民间玩意吗?
李俢然眉头皱起:“带本王去看章掌门的腿伤。”
飞雁堂,祁岭派掌门的住所。此时令狐缘正在被祁岭派副掌门沈英州拉着不让走,副掌门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求令狐缘给他们主持公道,连所谓的逍遥阁安少侠进来都顾不上招呼了。
李俢然伏在令狐缘耳边低语几句,当两人要求再看一遍章雁伤势时,副堂主连连答应,一副生怕令狐缘走了的样子。
章雁此时还在沉睡,他睡的并不安稳,多亏这不安稳的生气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像一具被吸干了的尸体。
在看到章雁腿伤时,饶是李俢然令狐缘,都不得不倒抽一口凉气。
两个月前的伤口,经历了无数次开裂与化脓,皮肉翻卷,血痂可怖。那暗器应该是从腿后方射入,贯穿之后从前腿飞出,漏斗状的伤口使得右腿前侧创面巨大,难以愈合。
十一在一旁补充道:“幸好这暗器没留在体内,否则章大侠怕是撑不了两个月。”
令狐缘低声喃喃道:“全新的暗器么……”
李俢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望向令狐缘:“这江湖,怕是又要不太平了。”
是夜,仍旧处在恐慌之中的祁岭派并不安静。
令狐缘也同样难以入睡,沉吟片刻,他研墨执笔,给应梨写了一封信,召唤来逍遥阁飞鸽传走。一回头,就看见了同样也睡不着的李俢然。
李俢然歪头一笑,眼睛里倒映着檐下的灯火,在燥热的夏夜里显得流光溢彩。“来找阁主讨杯茶喝。”
李俢然的发尾还带着刚刚沐浴未擦干的水滴,混合着他常熏的巫溪松兰香,突然的,令狐缘心头的烦扰就像远去的蝉鸣一样消失不见。他侧过身笑道:“王爷请进。”
李俢然负着手慢悠悠晃进去,落座时狗鼻子一动,径直走向令狐缘床铺:“这祁岭派办事真不漂亮,给你准备的被子没有晒过,还有霉味呢。”
令狐缘心想我怎么没闻到。“他们出此变故,招待不周之处,王爷就多担待些吧。”
李俢然坚持为他的阁主鸣不平:“可是我的被子没有霉味啊,香香软软的呢。”说着扇子一敲脑袋:“哎哟我忘了,九章他们帮我提前换过了。”
令狐缘无奈笑道:“你啊。”
“有霉气的被褥睡了,身上可是会起疹子的,又痒又痛可难受了。我看阿缘今晚还是和我将就一晚吧。如何?”李俢然伸长脖子看令狐缘,眼睛比刚刚的灯火还要亮。
令狐缘并不想看他表演,倒了一杯青梅茶塞到他手上。
李俢然坚持:“来嘛来嘛,我的被子是鲛丝做的,夏天冰冰凉凉睡得可舒服啦。”说着还黏到令狐缘身边,并不存在的狗尾巴摇的刷刷响,“两个人睡也不热呢。”
令狐缘抬眼看他,慢悠悠地问道,“王爷如此清楚,可是之前就与他人共睡过?”
李俢然一口青梅茶呛在喉咙里,咳个半死。
令狐缘偷偷按下愉悦的嘴角,轻轻帮他拍背。李俢然咳出了眼泪,眨巴着红红的眼睛委屈唧唧的看着他:“我可看见你偷笑了。”
令狐缘心虚地别过头:“哪有。”
阔别两月的二人就算是像小孩子拌嘴一样,也不觉得无聊,然而这片刻的宁静温馨却被一个连滚带爬闯进来的祁岭派弟子打破,他话都说不清楚:“阁主……掌门醒了!”
待到二人赶去飞雁堂时,里面的光景可就不是掌门醒了如此简单。章雁一醒即发狂,打伤了数位在床边服侍的弟子,手段之凶狠放佛是有血海深仇,被九章制服后此时正在床内打滚抽搐,嘴里重复着“杀了你”和“给我药”。
又是给我药。
十一覆在李俢然耳边轻声报告:“章掌门的症状与前朝五石散上瘾之症状十分相像,可是属下刚刚已经验查过,章掌门并没有服用过五石散的迹象。”
李俢然眸光一冷:“所以这又是一种新型毒…药么。”
新暗器,新毒…药。
从未与他人结怨的章雁无故失踪数月,丢了武功与神智,带回了满身伤与不明毒。
满室沉默,窗外鸦声骤起。
章雁的幼子章鹤之见得父亲如此惨状,又惊又怕,拉着令狐缘的衣袖哭得凄惨:“阁主大人,求你救救我爹爹,求你救救我爹爹……”
令狐缘听得难受,弯腰擦掉章鹤之小脸上的眼泪:“放心,你爹爹会没事的。”说着又要继续给章雁灌内力,这次李俢然直接拦住了他:“章掌门这是中毒,再用内力强压只怕会适得其反。”
李俢然回头问影十一:“可有缓解症状的药?”
十一回道:“已经喂章掌门服下,但是章掌门这是……”十一迟顿了一下,斟酌道:“这是心瘾。”
心已成瘾,药石罔救。
章雁还在床里呜咽,哀嚎声听得在场每一位都心里都不是滋味。令狐缘思前想后,还是坐在床沿,轻轻拍着章雁后背,试探地问道:“章大侠?章大侠?还记得晚辈么?章大侠您不要害怕,是谁害的你,你告诉晚辈,逍遥阁绝不会袖手旁观。”
而章雁连气都喘不顺,翻着白眼流着鼻涕,根本听不进去令狐缘的话。
令狐缘耐着性子又说了数遍,众人听得章雁竟安静了不少。“逍遥阁……逍遥阁……”他重复念道,突然抓住令狐缘胳膊,急切地问道:“散人老阁主可好?”
令狐缘一愣,随即哑声道:“家师、家师一切都好……”
“都好……都好……”章雁痴痴地重复着,复又紧紧抓住令狐缘,目眦尽裂放佛恨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力气大到似乎要把令狐缘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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