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第332章


至少,在流民暴动被镇压下来之前,只有萧漠与张衍圣最合适。
再加对绝大部分官员而言,北地各州如今一片狼藉,根本就是一个收拾不了的烂摊子,又有流民暴,皆是避之不及。
所以,有希望总揽北地各州重建赈济的大楚官员,基本不是萧漠,就是张衍圣了。
毕竟,流民暴动,北地狼藉,形势危迫,声望、资历、年龄等等因素,都不再是担当重任的首要条件,无论皇帝还是百官,迫于形势,还是可以破例“唯才是举”的。
在这般情况下,只要萧漠也支持张衍圣,不与张衍圣相争,那么北地各州的赈济重建事宜,十有六七就要由张衍圣负责了。
也正因为此,暗中策动流民暴——如此重要的谋划与把柄,张衍圣才会毫不犹豫的坦然告知于萧漠,而且还解释的如此详细。
因为,张衍圣知道,他想要达成这般目的,他就必须要说服萧漠,而他想要说服萧漠,就必须要实话实说。
毕竟,萧漠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也只有实话实说,萧漠才不会与张衍圣相争,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张衍圣在策划的,那些潜伏于流民当中的卧底,也只有张衍圣能随意调动。
而将这般把柄交予萧漠,即是张衍圣开出的条件,也是萧漠与张衍圣之间进行的交易。
有了张衍圣的把柄在手,萧漠才会放心的帮助张衍圣获取北地重建赈济之权,而张衍圣在获取职权后,也会因为把柄在萧漠手中,自觉地将他获得的一部分利益分给萧漠,然后让两人在这件事变成一根绳的蚂蚱,让张衍圣策动流民暴动的秘密,变成两个人共同的把柄。
这就是张衍圣打的如意算盘。
而诸般考虑之后,萧漠选择跟着张衍圣的计划走。
毕竟,如此一来,对张衍圣、对萧漠自己、对天下安定,皆是有利无弊,只需要“牺牲”“区区”几十万流民罢了。
只是,明明想清楚了张衍圣这般作为的所思所虑,但看着眼前的张衍圣,萧漠反而愈加觉得看不透他了。
如今的张衍圣,不过区区三品官员,还是闲职,年纪轻轻,竟然敢瞒着朝廷下,独自谋划如此大事,牺牲无数xing命于翻手之间,实在让萧漠觉得不可思议。
随着张衍圣再次举杯,两人酒杯轻碰后,萧漠忍不住问道:“子佳,这般计划,都是你独自谋划的?宰相大人难道毫不知情?”
张衍圣轻轻一笑,答道:“他并不知情,如果知道了,祖父他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张家现在什么都不缺,只为稳固地位,一心求稳,这般计划太过冒险,他不会同意,也不会理解。事实,这个计划,除了那些负责具体实施的亲信之外,我只告诉了子柔你一人。”
萧漠放下酒杯,问道:“子佳你今日如此坦诚相告,就不怕我不仅会不同意,反而告发于你?”
张衍圣摇头,道:“子柔你之前在元城抵御草原蛮夷之际,不一样曾策动那些被俘的百姓在草原联军的控制下暴吗?其后子柔趁着暴领军大胜,虽那些被俘百姓为此牺牲无数,但却又有数十倍的百姓因此而免受战乱之苦……我想,我的所作所为,子柔你应该是理解的,大善似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古今皆然。”
萧漠默然。
张衍圣将这件萧漠一直想要忘记的事情挑明了。
说到底,谁也不比谁高尚,谁也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鄙视其他人。
“大善似恶?那这究竟是善还是恶?”
萧漠轻声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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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家事国事(一)。() 
第六十九章。家事国事一。
“大善似恶?那这究竟是善还是恶?”
萧漠轻声自问。
本只是下意识的自言自语,但没想到,张衍圣竟是听到了。
“善恶之分,本就虚妄。这世间之事,又岂是‘善’、‘恶’二字就能分清楚的?何为善?佛祖割肉喂鹰就能称之是善?何为恶?助纣为虐就可称之为恶注一?其实所谓善恶,更多的时候,只是缘于他人的评价,而非你我本心。在我看来,善恶本为一体,世间皆俗人,为善同时皆在为恶,为恶同时又皆在为善,混淆于一处,早已分不清楚,你我能做的,不过是老死之际回顾一生,可以问心无愧罢了。”
张衍圣轻声慢语之间,似乎早已看透。
萧漠却笑了,缓缓说道问心无愧即可……我倒是经常这么安慰,却没想到子佳竟也是一样。”
顿了顿后,萧漠又说道子佳可知,民间有传说,人死为鬼魂,鬼魂归于地藏,地藏深处有阎罗殿,判生前善恶,定来世轮回,而阎罗殿前,有一幅对联,曰‘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下曰‘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却不知,你我今日之所作所为,所谋所策,究竟是有心为善?还是无心为恶?”
张衍圣沉吟片刻后,没有答话,只是岔开了话题,说道这般传说,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倒是比人间律令境界高了许多。”
萧漠却冷笑,道是吗?我倒觉得这是在胡说八道,无心为恶也是恶,有心为善亦是善,作恶自当罚,行善自当赏,否则,本已是混淆于一体的善恶只会更加让人分辨不清,这句话之所以看起来境界高,仅仅只是因为,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罢了。”
张衍圣微微一愣后,问道子柔这句话是何意?”
萧漠缓缓说道子佳刚才曾说,善恶只是他人的评价,而非你我本心,但在我看来,却是正好相反,你我善恶,皆起于本心,他人评价,史工笔,却只是细枝末节,而善恶之所以开始混淆于一处,只是因为你我本心开始分不清善恶对了,你我如今皆是如此。”
张衍圣沉默不语,并未反驳,但也并未赞同。
萧漠也没想过要与张衍圣辩论,只是继续说道其实分不清善恶对倒也无所谓,这世间本就没几个人能分得清楚,但万事要皆把握一个度,莫要因为善恶混淆,就本心颠倒,把善当做了恶,又把恶看成了善。到那时,好心做了坏事,事大难收,却又是一番麻烦。”
张衍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口中说道多谢子柔指点。”
“指点?”萧漠自嘲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没资格指点你,只是相互交流罢了。”
说着,萧漠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天色已晚,我再不,家人就要埋怨了,告辞了。”
说完,萧漠长身而起,对着张衍圣拱了拱手,也不待张衍圣挽留,就已是转身而去。
张衍圣并没有挽留,只是待萧漠离开之后,举杯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座位,说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子柔啊子柔,看来即使是你,也终究不能懂我。”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酒中,有落寞,有寂寥,但更有一番坚定。
注一:关于历史中的纣王,明显是被人用史工笔给抹黑了,大家可以去看看毛太祖、顾炎武、子贡他们对纣王的评价,其实更加中肯。也可以查一下武王伐纣时给纣王定的各种罪名,如今再看,颇为可笑。
回府的路,坐在马车中,回想着与张衍圣今晚的会面场景,萧漠忍不住悠悠一声叹息。
他最后那番话,其实并非善恶哲学的讨论交流,而是对张衍圣的隐讳警告。
善恶之分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了告诉张衍圣,做事要讲究一个度,莫要过于自信,也莫要过犹不及,守好的本分。
张衍圣今日敢于独力谋划出这么大的事情,谁知他日后会不会谋划出更大的事情来?张衍圣今日可以随意将数十万流民牺牲,谁知他日后会不会把萧漠也当做手中棋子?
事到如今,萧漠已是有些明白张衍圣为会给他一种如此危险的感觉了。
像张衍圣这般,之前的人生没有任何目标,只是混混沌沌被人操控,彷如傀儡,一旦真正的找到了人生目标,反而会比常人立场更加坚定,会更加偏激,会更加不顾一切,会利用所有方法手段来达成他的目的。
而这种“不顾一切”,正是如今的张衍圣的危险所在。
今日之谋划,或许只是开始。
萧漠,不管张衍圣真善也好,伪善也罢,必然会有其他后续的动作。
所以,些许隐晦的警告,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
但萧漠其实不愿意发出这种警告,因为在萧漠看来,所谓的警告,从某方面而言,其实也是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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