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曲》第239章

众人被方才那骇人的消息，震惊得一时未反应过来。听到玄烛这般问，这才回过神来。
“自然不对。这般杀戮血腥的法子，天道不容。”
“就是。怎能为了自己的修为，这样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好在是送入了无相之地，真是万幸。”
“……”
一声声附和之声穿入玄烛耳中，玄烛低头一笑。
“是了，是不该。可是千万年前，六界之中众人，纷纷捕捉我皎兽一族，甚至公然售卖。这等屠戮之事，不也当做理所当然了？”
在场之人，一阵沉默。
玄烛继续说道：“这般屠戮生灵，又与丹俊有何区别？只因，他以区区一人，屠戮千万，而六界众人，是以千万之众，屠戮区区一族？”
玄烛脸上的笑容，有些凄凉：“我皎兽一族，不能修行，仅以擅汲取天地灵气，而谋求生存。本相安无事。可六界之中，竟有那么多丹俊一般的人物，为了一己私欲，屠戮我族。我与父亲逃出，隐匿与人界之中，与普通人一般生活。可是……”
说到此处，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哀痛：“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曾被放过。我们好心救人，却遭恩将仇报。身份暴露之后，更是伤了我父亲的性命。父亲拼死救我，被那人刺穿了心脉。精血渗入地中，这才运化了魔种。”
“这本又与我们何干？我亦是不愿让父亲受一丝丝的伤害。而后魔种现世，九帝神尊以生魂为祭，护六界平安。可九帝神尊若是魂飞魄散，六界定然要进入另一场浩劫。我不忍如此，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前去相助。是啊……我本应当在极东之地，冷眼瞧着你们，被丹俊所害。我怎的就这般好心？”
玄烛自嘲地笑了笑。
“我若是当时不出现，你们这帮人，哪里还有机会跪在这儿，逼我师父，交出我？而我？仍旧无人知晓我的身份，在极东之地，逍遥快活地过着我的平静日子。你们瞧瞧，如今你们居然还有命，前来跪在这儿……”
玄烛没有说下去，只是继续抬头，看着那惨白的日头。
跪在地上的众人，一时皆沉默了。
皎兽，谁人不想要？
他们此番前来，明着是来探查那日事情，质问皎兽与魔种的关系。可谁人不是抱了一点点私心在里面？
皎兽已经绝迹几百年，谁人得到，定然能够在六界之中搅出风云来。谁人不想？
众人心中都明白，可谁也不愿说明。
明面上，他们还是要维持自己正直无私的形象。
但现下，玄烛竟然这般将他们的心思，直接暴露于这青天白日之下。让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玄烛姑娘说的是，是我们唐突了。”跪在地上的一名老者忽然说道：“只是九帝神尊不知所踪，如今生死未卜。我等一时心急，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还望玄烛姑娘原谅。玄烛姑娘高风亮节，我辈望尘莫及。日后我魔界刀渊一族，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298章　修补（）　
玄烛始终保持着笑容，却看不出她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赴汤蹈火倒是不必了，只是往后，莫想将我剥皮挖骨的便好。”
“不敢不敢。”老者连忙磕头。
玄烛抬眼扫过剩下的人，目光所到之处，个个皆缩了脖颈，生怕被玄烛点到。
“我受了重伤，想必诸位都知晓。今日我身子还未好全，便不留各位做客了。”
玄烛此话一出，出去昆姣之外的人，皆长舒了口气，又朝玄烛拜了拜，便匆忙散去。
待到众人离去，昆姣抬头问到：“丹俊……”
“他该得的。”析泽只是淡淡的一句。
昆姣笑得有些惨淡，撑起身子转身，踉踉跄跄地也离去了。
“你怎的不好生在歇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析泽转身，在玄烛面前蹲下，轻轻执起她的手，将她的袖子挽上去一小节，露出纤细的手腕。
析泽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细心听脉，半晌才将手拿开。
“你这身子，倒是真的恢复得快，现下已经没有大碍了。”
“师父，我想去见他。”
析泽收回去的手一滞。
“他吸收的毒气太多，我将他安放在极北严寒之地，这样可以让他体内的毒素流动得慢一些。那地凶险至极，你如今身子不好，带你去怕你会受不住。我在那儿也设了结界，且严寒凶险，也算是护着他的一道屏障，你无须过多担心。我前两日刚替他拔过毒，每月去一次即可。你好生修养，一个月之后，我再带你去，如何？”
玄烛知晓自己这身子，虽已无大碍，但还虚弱得很。若那地方，真如师父所说的凶险，那他带着她算是个累赘，怕是照应不周，反倒成了拖累。
“也好。”
见玄烛应承，析泽这才放下心来。
“他现下如何了？”玄烛问到。
“他很好。”
“师父，我想听实话。”
析泽犹豫片刻，终是说到：“他如今只剩下一魂一魄，且这一魂一魄还不完整。他如今，五感闭了四感，耳不能闻，眼不能观，独独只剩下……”
“只剩下那毒素，游离在他经脉之内，日日忍受撕心裂肺之痛。”玄烛声音虚浮，却字字隐着剜心之痛。
她双眼瞳孔，布满血丝，手指紧紧地抠着身下的石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忍住，不哭出来。
“是。我虽司康健，却不懂这修补魂魄之术。只能先慢慢地将他体内的毒素拔出。只是即便毒素全然拔出，最终他也不过是具四感封闭的躯壳而已。”
玄烛忽而眼睛亮了亮，从腰间解下乾坤袋，催动灵气在百万绢丝中搜索着，忽然，她右手一抖，一卷绢丝落入了她的手中。
“师父，您瞧瞧这个。”她将绢丝递给析泽。
“这是？”
“我初到凌天居之时，曾遇到过几个修行之人挑衅。当时我一丝修为都没有，便燃了生魂准备与他们同归于尽。好在承灵赶到，救了我一名。可我的魂魄仍旧是受了损伤，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而后炙羽便教了我一套吐息之法，可以修补魂魄。”
“便是这个？”析泽看着手中的绢丝。
玄烛点头：“因着我之前刚准备燃生魂，承灵便来了。所以魂魄的裂痕并不大，炙羽教我的也是些极为浅显的吐纳之法。后来我瞧着这绢丝之上，似是还有奥妙，可一来生涩难懂，二来这些也并不常用到。所以我还未来得及细细研读。师父您瞧瞧，这上面，可有法子救他？”
析泽展开绢丝，一目十行地将绢丝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这绢丝确实有些难以捉摸。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倒也瞧不出什么来。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好生研究研究。”
玄烛点头：“那这绢丝，师父便先拿着吧。”
对于神界之人绵长的生命来说，一个月的时间，不过是沧海一粟。
可玄烛却觉着，这一个月，格外难熬。
窗外的树落尽最后一片树叶后，冬季悄然而至。
这段时日，析泽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研究那卷绢丝。
这日，玄烛听到问玉说，析泽似是从屋子里出来了，满怀希望地跑了过去，可得到的答案却让她十分失望。
“这绢丝中所记载的方法，是修补魂魄之用。只能让出现裂痕的魂魄，重新恢复如初。如今，他剩下的一魂一魄，倒是可以用绢丝上记载的法子去修补。可那燃尽的两魂六魄，连个碎片都寻不找了，又如何黏合？”
析泽叹了口气，将绢丝小心卷好，塞入玄烛手中。
玄烛接过绢丝，双手握住，放在胸前。她微微垂下眼帘，睫毛上沾染了水汽。
“你……你莫急，我们再寻别的法子。”
玄烛闭上了眸子，两行泪水便滚了下来。
“还有什么法子？这些时日，您在研究这绢丝，我便在他留给我的乾坤袋中，寻找是否还有其他的修补魂魄的记载。可足足百万绢丝，竟然没有一丝一毫能修补他的魂魄的。他曾经说过，这百万绢丝，是几代九帝神尊的手札，几乎记载了天道之所有。日月星辰，四时交替。可独独……独独就没有……”
玄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析泽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可手顿在空中，又收了回来，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玄烛揩了把泪，抬起头便恢复了方才的神情，除却瞳孔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几乎看不出其他：“后日便到了一?